“看來，仙兒已經為我們留下線索了。”小原指指剛才我所發現的那個黑洞，先於我進入那無邊的黑暗。
    我順著小原的路線走下，隻覺得一陣陰氣迫人，禁不住抖了抖身。身上突然有一物壓上，回首卻是一片黑暗，朦朧間隻聽得兩人的呼吸聲。
    “姐姐，這裏寒氣重，要小心著涼。”
    我伸手一觸，是一件厚重的外套，溫溫的。寒意即刻消去，我的心也跟著一暖。
    小原出手拿出一個熒光罩，黑暗漸漸褪去。一個寬敞規整的地下密道呈現在我們眼前，這大概才是封聖塔真正的入口，地上的那個進口怕是結界所製留下的障眼法，就算躲開結界也是無法從那裏進入的。這恐怕也是為什麼百年來有那麼多人不得要領無法進入封聖塔的原因之一。
    視覺漸漸適應，我才發現自己身上披的是小原的法袍，而此時的小原隻穿著一件單衣。我頓時覺得愧疚難當，明明是姐姐卻老是讓弟弟照顧著。
    看出我的內疚，小原安慰道：“姐姐，我是火係的學徒。這裏的寒氣是進不了我身的。”
    我莞爾一笑，為他的貼心。
    我們繼續前進，突然小原一頓，“前麵就是塔口，仙音就守在那兒。姐姐，你猜謎怎麼樣？”
    麵對小原的提問我隻是笑笑：“你知道的。”
    小原靜默了。
    以前的花燈節，我們三人猜謎贏花燈我通常是贏得最少的那個，甚至有些時候一個都沒有猜到。此時小原那樣問我，難道其中有什麼變動嗎？
    “怎麼了？”
    “姐姐，還是你先猜吧！我不能肯定，但我一定要先保住你。”小原一臉堅定，拉著我走進光圈中。
    “這到底怎麼回事？小原，你不要有事瞞我。”
    小原燦爛一笑，一雙小酒窩深深刻在臉上：“沒什麼的，隻是想用用自己新學的法術罷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我顯然不信，但我知道小原的個性，就算我再問也是不會有結果。
    “想要進塔，先要猜謎。”突然，一聲混厚的聲音在我們耳際響起，忽的竄出一個矯捷如豹的人頭獅身的怪物，我打量著她：長得更偏向於獸類，綠眼獠牙的。我暗歎：原來斯芬克司是長成這樣的。
    它不悅地瞪著我，緩緩向我走來，“回答不出，你就會被我吃掉。”
    我想到了斯芬克司的規矩，有些慌神，可是現在已經不能回頭，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什麼動物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腿最多的時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體力最弱的時候。”血盆大口一開，立即湧出一股血腥的惡臭，我不得不退後幾步，心底卻在暗笑，是不是每個斯芬克司都隻會這一個謎語？
    “是人。”
    “好吧！”仙音毫不在意地說：“現在該你問我了，若是我答出來了你還是會被我吃掉。”
    “什麼時候規矩改了？”我吃驚道。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欲哭無淚，斯芬克司是極其聰明的動物，能讓它猜不到的謎語少之又少，我到哪去搞一個它絕對答不出的謎語。
    回頭想向小原求救，卻被仙音擋了回去，語氣不善，“等會兒會輪到他，你要自己想。”
    “什麼東西是掛在牆上，紅紅的，還會發出‘格嘰格嘰’的聲音？”看著直向我而來的血盆大口，我急忙說出一句即興自編的謎語。
    “掛在牆上，紅紅的，還會發出‘格嘰格嘰’的聲音？”仙音一遍遍自言自語，露出一副極為困惑的表情，我暗道：這謎底我都不知道，你猜得出才怪呢！
    就是小原也疑惑地望著我，好像在說：姐姐，那是謎語嗎？
    “那謎底呢！你若是說出，我就放你進去。”仙音極不甘心地噴著鼻氣。
    謎底？我隨口說的，哪能有什麼謎底？
    “玉笛！”小原一聲勒令。一隻玉笛飛向空中，臨空吹奏出珠玉般的樂曲，仙音眼中戾氣盡退，露出一副柔和之色。
    我終於明白，這便是小原一直等待的時機。小原一把抓住我的手，乘這個機會越過石墩向塔內跑去。
    “這就是你新學的法術呀！”我樂滋滋地跟在後麵跑，“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麼事瞞著我呢！”
    “姐姐，若我有事瞞著你，是絕對不會對你泄露半點的。”小原轉過頭，風輕雲淡，卻是一身風華絕代。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可是，他沒有想到會憑空冒出來聖鼎，輕輕鬆鬆撕碎了他辛苦營造的騙局，一個美麗的騙局，但是深深紮進我的心。
    小原，我為什麼總是在你的庇佑之下成長啊？你其實知道，以我的資質若不是有聖女的頭銜絕不可能繼續留在逍遙山莊的，逍遙山莊絕不會養一個廢人。你隱藏得很好，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暗地裏幫我，幫我完成了水靈術的晉級，幫我驅逐暗地裏嫉恨我的學徒，讓我在一個純淨的環境中無憂無慮地成長。這些，我都知道；因為是聖女，我一直以為那是你的原因，你也是保護聖女的一員。可是現在我才明白，小原，你是把我當成了唯一的親人，你不希望我出事。
    “所以你才那樣羞愧，想著以後一定要做一個好姐姐。”
    “是呀！”我呆呆地點頭，猛地回神想起此刻我是待在桑榆的家中的。繼而看見眼前的青青一臉奸笑。
    糟糕！我心中暗道，又被它聽見了。
    “青青，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偷聽我的心語呢？”我氣憤地拎起它。
    “誰讓你說什麼井水河水的，還在那兒魂遊太虛，也不想想當初在封聖塔是誰幫你渡過難關的，不然你早就是那個斯什麼斯的腹中餐了。”
    “是斯芬克司。”
    “對，我知道。看來你也沒忘是吧！”青青搖身又變回了鏡子，悶悶道：“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把謎底說成那個我最討厭的東西，現在想想都惡心。”
    我忍不住一笑：“那為什麼要幫我？”
    “好不容易接受到血液得以複蘇開封，怎麼可能又被收回封聖塔呢？”
    “這樣呀！你那個時候還沒複蘇？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給我開了那麼個口子。”現在想想還是扼腕不已，那時好不容易找到了仙兒，她卻執意要繼續找尋那個破鏡子，可是小原的法力隻能維持半個時辰，重新起念玉笛還要一盞茶的時間，爭執間我不小心被撞到了一邊，被一麵子內緣鋒利的小銅鏡劃破了手指。那麵鏡子就是眼前這個白眼狼青青。
    “還記得原哥哥見你跌倒，立馬在那個不知輕重的女人背上砍了一記，再趕過來扶你的。”
    不知怎麼的，青青很喜歡隨原但特別討厭仙兒，連見都不願意見她。害的那件事過後仙兒想從青青這兒討點封聖塔的內幕都沒機會。
    “那女的真討厭！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那個讓我惡心的動物。”
    “是蛇？”
    小原和仙兒逃離了封聖塔我卻被仙音一把抓回，望著臨空的玉笛漸漸消失，我的心也涼到了穀底。側身看到背著仙兒的小原在洞口焦急地張望，口中正不停念咒努力想重新啟用他的玉笛，玉笛卻始終無法顯形。
    “到底謎底是什麼？”仙音惡狠狠地質問，惡臭的氣息遍布我的五官，我強忍住嘔吐的感覺，心中直罵那些馴獸法師到底給它吃什麼東西了，這麼惡心。
    我暈乎乎地回答：“是蛇。”剛一說出我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下好了，這明擺著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蛇不是掛在牆上的。”
    “可以把它釘在牆上。”我毫不遲疑回答，看著眼前這個瞪著綠眼，齜牙咧嘴的斯芬克司我隻感覺雙腿發軟，隻能抵著身後的牆壁支撐住身子。
    它想了想，似乎被我的思維給帶過了，沒法反駁我。我暗自慶幸之時，它的臉忽然猛的靠近我，我一顆心似要嘣嗒而出。
    “蛇沒有紅色的。”
    “可以把它塗成紅色。”
    繼續不甘心道：“蛇不會發出‘格嘰格嘰’的聲音。”
    我咽咽口水，訕笑道：“嗬嗬！你要知道，那麼容易猜出能叫謎語嗎？我隻是想讓謎語更加生動一點。”
    “丫頭！別以為你這樣就可以蒙混過去。”仙音陰惻惻地低語，露出它的那一副猙獰的獠牙：“竟敢糊弄我，我要吃了你。”
    我睜著大眼，腦子一片白光。再也支撐不住，摔在了地上。
    “格嘰格嘰，格嘰格嘰……”
    是什麼？
    仙音似乎也聽到了響聲，疑惑地回頭。
    循聲望去，我瞳孔立刻放大，那是一條蛇——掛在牆上，紅紅的，吐著信子，緩緩蠕動著！我確信，那是真實存在的，不是我的幻覺。
    我喜極而泣：“你看!就是那個東西，在你地盤上你居然都猜不到。”我絮絮叨叨半天，斯芬克司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了，直直看著那個一如謎底的“東西”，似要將它灼出一個洞。
    “走吧！”半晌，仙音極不情願吐出兩個字。
    我如獲大赦，撒腿就往洞口跑去。忽地一陣紫光緊隨我而來，我正疑惑，隻聽見身後的仙音咆哮：“快把聖物還回來！”
    聖物？我慌忙回頭，隻見仙音朝我奔來，猙獰的表情可怖至極。
    一陣悠揚的玉笛聲響起，仙音在我麵前停住腳步，溫和地望著我，臉上絲毫找不到剛剛的凶惡之色。還好，小原的法術還能用，一切，還來得及。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轉身向洞口的光亮處跑去。
    “小原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讓他重修的。那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我憤恨地戳戳青青光亮的鏡麵，“要不是你的丟失，小原他也不會受到牽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