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不由微微展顏，上前了幾步，笑道，“是什麼東西？”
    梁公公頭一撇，身後緊跟的小太監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個小錦盒，梁公公順勢接過，再對著我雙手奉上，“夫人打開看看就知道是什麼了？”
    我好奇地很，三兩子解開錦盒外麵那層包裝精致的絲帶，打開的瞬間，整顆心都繃得緊緊的。
    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小瓶子，乳白色的底麵上，描繪著青綠色的蘭花，瓶口用雕刻著繁縟花紋的木樁塞住著。雖還沒有開啟，卻可以聞到絲絲縷縷的淡香。
    “這是什麼？”我對這個瓶子喜歡的很，拿在手裏愛不釋手。
    梁公公半躬著腰笑道，“奴才伺候大王十幾年，可還從來沒見過大王對哪位娘娘如此上心過。這瓶香肌素，可是大王專門派人去向世外高人求來的神丹妙藥，來之不易啊。”
    “香肌素。”我凝眸端詳著這個細小的瓶子，喃喃，“是做什麼用的。”
    梁公公道，“夫人的臉上有不該出現的瑕疵，這個香肌素就是專門去痕用的。”
    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被觸動了，我驀然覺得感動。我想起上次浴後溫存，他發現了我臉上的疤痕，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記在心裏了……梁公公極其獻媚地笑著，又哈腰道，“奴才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先行告退。”
    我擺擺手，他就退了出去。
    天，漸漸亮了。從起先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漸漸變成灰色，又從灰色漸變成灰藍色，直至第一抹淡淡的紅暈在天際散發開來，仿佛是女子兩頰的胭脂，慢慢地暈染開來。
    “哎。”我歎了聲氣，捧著瓶子躺回到榻上。一夜無眠，卻依然睡不著。
    綠珠不解道，“這是好事，夫人為何歎氣？”
    我雙眼迷離地盯著手中的香肌素，“帝王之愛，是最難消受的。我總覺得忐忑不安，似乎暴風雨還沒有過去。”
    綠珠笑道，“夫人多慮了，外麵，雨已經停了。”
    我順著她的話音，朝窗外望去，雨果然停了，天地間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氤氳，碧青的闊葉上時不時地滾落下未曬幹的露珠，晶瑩剔透。我無端生出些許憂愁，和他賜給我的喜悅，夾雜在一起，甜甜的，又酸酸的。
    “不知道後宮的這場暴風雨，還要刮到什麼時候？”
    “大王對夫人有心，即使風雨再怎麼大，也有大王替您擋著！”
    我知道她是在挑好聽的話安慰我，踟躕了下，自欺欺人道，“美人終有遲暮的一天，大王如今喜歡我，也許也是因為我的這幅好皮囊，倘若有一天，我人老珠黃……就難不準這份寵愛還能走多遠。”
    我當然不能去想象，我要是還是曾經的我，那個兔唇的醜陋的我，他還會不會喜歡我？
    綠珠被我說得噎住，我嘴巴幹澀，喝了一碗茶，趁著天色還早，就窩回到床上小睡一下。再次醒來時，竟是日上三竿，溫柔的陽光剛好照射到我的臉上，仿佛無形之中，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在輕柔地撫摸著我。“媽媽……”我在被窩裏蠕動了幾下，就這樣呆呆地望著窗外的綠意。
    就這樣了嗎！就這樣活在秦朝。而且還愛上了曆史上以殘暴冷酷出名的秦始皇，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諸多老婆中的一個，此後的年月裏，我還要伴隨著他，而且，還有可能為他蔓延下一代……
    想到這裏，心裏突突地跳了一下。那日太醫的話，再次飄蕩在我的耳畔，就像咒語一樣，在我每次快要忘卻的時候，惡魔般地跳出來，時刻地提醒著我，這個也許會成為事實的事情。
    “夫人的脈象混亂，氣血虛弱，恐怕想再懷上龍嗣有點難！……”
    兩行清淚霍地流了下來，孩子，我的孩子……老天到底是給了我應有才懲罰，是我自己造的孽啊！如果不是我爭強好勝，一心想害靖安夫人，也不會變成這樣……
    “啪！——”思忖間，手掌竟不自覺地重重敲打在床沿上，等我察覺時，從手腕上傳來鑽心的疼。我咬牙，不讓自己失聲痛苦出來。綠珠聞聲而來，見我這般神色，輕聲道，“夫人，您睡醒了！”
    我恩了一聲，她又小聲詢問，“要不要奴婢給您端一碗蓮子八寶湯。”
    我反正肚子也有點餓了，就伸手示意她去準備。
    剛煮好的蓮子八寶湯有點燙，我舀起一小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拂著。突然從牆角裏傳來了一聲詭異的叫聲，冗長的，鬼魅的，好似是午夜時怨鬼索魂時的嚎叫。我嚇得一個激靈，正盛著湯的勺子一個哆嗦，跌落至腳下。身邊，綠珠輕聲斥道，“哪來的野貓，去！——”
    我循聲望去，一個雪白的貓縮在牆角，正幽怨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