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自己身體的大半還浸沒在水中，不知道是站在水麵之下還是根本就是水的產物。周圍是紅色的迷霧，水下不均勻的紅漂浮著，不知道是霧氣的倒影或是……血液還沒完全溶解。
    她用自己永遠不會的方式笑著，仰望著，看透了自己的內心，甚至現在的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的那部分。長長的黑發散落在水中，與自己剛剛從醫院逃出時的樣子沒什麼兩樣，也許唯一的不同就是那雙眼睛了。
    不知道怎麼說，她的眼睛雖然看上去像是褐色或者黑色，但是水霧中，卻像是暗淡的血紅，中間透出星光般的瑩瑩暗光。
    她看著自己，就像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但又絕非站在慈愛長輩的角度。
    “你在逃避，逃避現實，逃避過去。”
    流音無法不直視她的眼睛，她的手雖然隻是輕撫在臉上，自己卻動不了。不是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隻是現在還不想接受。
    “無話可說，或者，‘不是這樣的你給我閉嘴！’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沒用的，也許在外麵，你可以把自己封閉在房間，你可以塞住耳朵，可以閉上眼睛。那個世界這樣看來確實和你沒什麼關係，但是在這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過我比你更完整。你無法抗拒我，無法拒絕我，因為你正麵對的是現實，逃避不了的部分。”
    是的，這裏無路可逃，但是不代表流音想繼續對話。利落地，她抽出折刀架在了水中自己的脖子上，但連續的對視中她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你在害怕。”暗紅的眸子中帶著一絲哂笑。
    這麼久以來，這是流音第一次感到如此地空白。
    “不是！”她的聲音幹澀蒼白，在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刺痛前，流音幾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刀刃切開了些許女孩沒有顏色的脖子，但是傷口之下什麼都沒有，反而鏡子般的，從自己身上滴落的血落在了刀身。正在發生的印證著可怕的事實，這個女孩確實是自己。
    “麵對恐懼會怎麼樣？殺死恐懼的根源，你的邏輯沒錯但是如果根源不存在活著殺不死，你將要怎麼做？”
    聽到這裏她的瞳孔極度收縮，下意識的切得更深接著更大的痛楚襲來。
    “這不是現實對嗎？”渴求般的，流音希望這隻是一個噩夢，而那充滿諷刺的瞳孔也終於滿足了自己一次。從那個自己似笑非笑的嘴角流音也能知道答案。
    慢慢的，流音的笑容有些僵硬，雖然沒有猶豫，但是她持著懷疑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你什麼都知道，那麼你知道一個人在夢中死去會就這樣死去還是在現實中醒過來？”這樣的問句，其實更多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脅自己，如果那真的是自己的話。
    “有時候死去有時候活著，但是你這麼確實可以逃走，那麼，給你這個機會你打算繼續逃避嗎？”
    紅色的瞳孔露出狡黠挑釁的光芒，流音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做都已經輸給了眼前另一個自己。既然這樣，她選擇離開，畢竟還有事情自己沒有處理完，至少，得解決了那條害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陷入夢境的人魚。
    猛然一推，還沒來得及感受自殺，她便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視線。
    “你覺得什麼是死亡？”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尋找已久的聲音，隻要聽到便得到欣喜的聲音。
    睜開眼睛，流音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至少是很久的醫院。肮髒的天花板，鏽跡斑斑的病床的欄杆。不過，清新的風的味道，她轉頭，看見偌大的藍天。應該是窗戶的地方什麼也沒有，像是為仰望天空而特地留下的空白。那裏，太強的逆光下她看見一個打著漂亮黑色陽傘的女孩站在窗邊，應該是看著自己的方向，但是看不見她的臉。
    “你覺得死後是什麼樣子？”少女再次輕聲地發問，聲音就像風鈴般令人神往。
    “沒有想過，靈魂該去的地方，另一個世界吧。”
    “不是”，毫無預兆的，風突然變得陰冷，光也漸漸消失，女孩的聲音變得不真實起來“死亡就是死亡本身……”
    像被什麼推了一下，流音感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街上蔓延著的血脈，陣陣惡心的味道，加上過往身邊的“怪物”，流音確信，這一次她是真的醒了過來，而且是第一次直麵不夜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