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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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文將長褲套上,穿上外套,理了理頭發,站起身。
一隻手自後方攀過來,勾住他的脖子,女孩湊上一張嬌美的臉,微微笑著,舔了舔他的耳垂:“先別急著走嘛。我還有件東西要給你看。”
“那就趕快拿出來。”
女孩吐了吐舌頭,鬆開一隻手,探入枕頭下麵,抓出一張照片,塞到顧景文手上:“我相信,如果你把這個寄到紐約,古家老頭子就不得不回來一趟了,然後,你隻需要在機場布置一下……”
“幼稚。”顧景文快速瞄了那張照片一眼,怔了一下,他抬手將照片接過來,仔細觀察了一番,嘴角滑出一絲冷意,“古家老頭子哪有那麼容易對付?不過……這張照片也不是說毫無用處。你是從哪裏弄到的?”
“傑瑞依照你的意思跟蹤古炎休,期間發現他去了這家店,似乎是去找人。”女孩湊上前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對了,酒吧裏有個中年男人說,古炎休經常去那裏。”
“我知道了。”顧景文抿了抿唇,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幾天叫傑瑞盯緊他,一旦他再次出現在這裏,立刻通知我。”
……
K.T之中燈光閃爍,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
古炎休板著一張臉坐在布恩•格林麵前,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血色的酒。
兩個人這樣僵持了許久,布恩終於有些不耐了:“我建議你還是跟奧登道個歉的好,古。Sir,你太掘了,這樣下去對你對奧登都不好。”
“我知道。可是當初撂狠話說不再見他的也是我,根本不知道麵對這種事,作為一個人就不可能拉下麵子,你又沒經曆過這種事情,光是紙上談兵有什麼用處?我給你那筆錢的時候不是說過嗎?攔住那些對炎舒居心不良的惡心男人,你做到了嗎?!”古炎休咬得牙齒嘎嘣響。
布恩麵有難色:“如果能攔住,我一定會攔的。但是奧登說了,如果你不主動向他道歉,即使不在這裏做,他也會找其他的地方……”
“OK,OK。”古炎休打了個STOP的手勢,長長歎了口氣,“我不跟你在這個問題上耗時間。無論是從倫理還是感情上來看這個問題,我都沒有辦法接受。”
“我明白了。”布恩聳聳肩,“我替奧登悲哀。”
“……”
“你對他不是沒有感情。”布恩突然將臉湊過來,“不然,你不會隔三岔五地跑到這裏來。”
“你別誤會,我隻是在承擔作為一個哥哥應該盡的責任。”
“我不需要你盡什麼哥哥的責任。”耳邊忽然傳出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一個麵容俊美的年輕男子推開包廂走出來,緊緊抿著唇。
“炎舒,跟我回家。”古炎休皺起眉,對著古炎舒伸出手。
古炎舒打開那隻手,冷冷一笑:“既然知道你心裏所謂道德倫理的枷鎖已經上得那麼深,我還有回去的必要嗎?讓我天天麵對你,天天體會那種心如刀絞的痛楚?”
古炎休一愣。
炎舒閉了閉眼,指了指門:“哥,你走吧。這裏不適合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古炎休苦笑:“炎舒,就不能聽我一回嗎。”
“從小到大,我都是聽你的的。但是惟獨這一回,不行。請你給我一個自私的機會,我不想再見到你。”炎舒咬了咬唇,微垂下眼瞼。
古炎休沉默了一瞬,轉身離開。
古炎舒抬起頭,望著他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奧登,你……”布恩歎口氣,環視了一下周圍客人驚異的目光。
“還是倫理,還是他媽的倫理……”古炎舒紅了眼睛,一拳砸在吧台上,“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親手放棄這所謂的倫理!”
古炎休回到酒店,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少年的黑發淩亂著,一雙黑亮的眼染了笑意,直勾勾地盯著他。
古炎休怔了一下,開口:“景……”
顧景文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八音盒,笑了笑:“又去看你那個同性戀弟弟了?”
古炎休皺眉:“這是我的私事。”
“好,那我們來談談另外一件事。”顧景文笑,抬起修長的手指,在一旁的錄音機上按了下去。
古炎休眼中的光芒驀地一暗。
錄音機中令人麵紅耳赤的聲音被清晰地播放出來,而當時人臉上的笑容卻依然輕鬆如常:“古先生,可以請你替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古炎休沒有回答,上前關掉了錄音機,取出磁帶隨手扔在桌子上,自顧景文手上奪過八音盒,坐在床上,點了一支煙。
“好,告訴我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古炎休嗤笑一聲:“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才道,“一些,比較曖昧的聲音罷了。”
顧景文雙手交疊,眼睛直直盯著古炎休,半晌,站起身來,拿起磁帶,然後收緊手指,瞬間壓碎了那盤磁帶:“古炎休,你想做什麼我不知道,但,這種事就不要再做了。”
“景文……當初到底為什麼決定留我一命?”
顧景文抬起頭來,漂亮的眼隱約有些諷刺露出來:“那盤磁帶沒有告訴你嗎?因為我心軟了,對你心軟了。”
古炎休垂下頭,不再多說。
顧景文打開門離開,動作連貫瀟灑。
古炎休驀然抬起眼,望著大開的門,驀然將手中的名貴打火機朝牆壁砸了過去:“去他媽的狗屁世道……”
有些話,不能說。
永遠不能說。
夏花與白雪,不能同存一世。
既然倫理存在,那麼,就讓不切實際的感情湮滅。
景文。
景文。
嗬。
喉頭堵得慌。
古炎休關上門,扯掉領帶,拉上窗簾,然後愣愣望著八音盒,良久,苦笑:“炎舒,我們還真是兄弟……”
古炎休去見古念,古念睜著一雙眼望著他,緊緊抿著唇,拳頭握著。
他試著和古念溝通,然而小孩子卻一言不發。
傭人試圖勸服古念和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溝通,反而勾起了古念的小孩子脾氣,他愣是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古炎休去握古念的手,古念掙脫,大大地後退了一步,出聲大吼起來:“你走!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古炎休皺眉,轉向一旁的傭人:“念念這是怎麼回事?”
傭人的手不停地在圍裙上蹭,卻一句也答不出來。
古炎休隻好試圖安慰古念:“念念,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乖,心裏有事,別藏著,告訴爸爸。”
古念的大眼睛裏開始有水光堆積。
古炎休擁抱古念,用手輕輕拍他的背:“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爸爸,我是不是……不是你的孩子?”古念的聲音放得很輕,帶了哭腔,顯得十分無助。
古炎休身體一顫,聲音卻依然輕鬆:“念念,怎麼會呢,你是爸爸唯一的兒子。”
“他們都這麼說。”
“誰?”
“王媽,張叔……所有人……”
立在一旁的傭人臉色一白。
古炎休抿了抿唇,輕聲道:“放心,明天他們就都不在了。”
古念抽了抽鼻子:“爸,你是不是真的寧願住賓館也不願意回家?回來陪我好不好。”
古炎休眼色一黯,卻還是點了點頭。
古念上前,抱住古炎休的脖子,露出一個笑:“爸,你不會不要我的吧?”
古炎休搖搖頭:“不會。”
古念將頭縮進他的懷裏:“那就好。”
於是古炎休留在了古宅,將賓館的全部東西都轉移回來,開始試著遺忘簡萱的背叛。
對古念不是沒有感情,甚至可以說,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他是想要把這個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的。然而過去一直沒有做到坦然麵對個背叛後留下的果實。
古念是無辜的,這點他比誰都清楚。
古炎休接到古念老師打來的電話:“古先生,是這樣的,體檢的CT檢查,醫生在古念身上發現了一點問題,請你立刻到中心醫院來一趟。”
古炎休迅速開車趕到醫院,看到古念坐在醫院放射科門外的長椅上,垂著頭。
古念的班主任坐在古念旁邊,似乎在跟他說些什麼。
古炎休走過去:“是怎麼回事?”
“你是學生家長?”站在一旁的醫生抬起頭來看他。
“是,我是他父親。”
“是這樣,我們在他的大腦處發現一個多餘腫塊,初步診斷為腫瘤,良性還是惡性還得進一步檢查。”醫生指著片子某一處的陰影,語調平靜,不帶感情。
古炎休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三天後,古炎休拿到檢查結果,惡性。
念念他,還那麼小。
……
“檢查結果請您對病人保密,以免病人心情出現大的波動而影響治療效果。”
……
古念躺在病床上,緊緊握著古炎休的手:“爸,我頭疼很長時間了。但我誰都沒有告訴,捷叔說過的,身上有了傷要自己忍著,不能哭,這樣我才是男子漢。”古念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古炎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似乎有血滴下。
“爸,我聽見醫生說的話了,你不用瞞我。”古念的聲音有些顫抖,“爸,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不是的……”
“爸,這麼多年,我和你呆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都不夠一年,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是……這段時間,可不可以請你陪著我?”
“……”古炎休的鼻子有些酸。
“爸。”古念的身體顫抖起來,“爸,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兒子,但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爸,下輩子讓我做你兒子好不好……錯的不是我,我不想再一個人。”
古念睡著了,眼角掛著淚痕。
古炎休握著古念的手,伏在床頭,肩膀顫抖,病房裏隱約有嗚咽的聲音。
念念這麼懂事,而他卻幾乎沒有關注過他。
“先生,探視時間到了,請您離開。”護士長的聲音有些冰涼。
他抬起頭,擦了擦眼角,緩緩退出病房,而後望了隔離室內的孩子很久,又別過臉去。
梁世庭抬眼,竟發現古炎休眼睛有些紅腫。
古炎休蹲下去,垂著頭,半天,吐出一句:“念念他,本來應該是我的孩子。”
梁世庭遞給他一張紙巾,道:“你該慶幸他不是。”
“……”古炎休抬起頭,接過紙巾,狠狠擦了擦眼睛,站起身。
梁世庭沉默了一瞬,忽然道:“你別這樣,顧景文那小子是你親手帶出來的,你該明白他的狡猾,別露出馬腳,不然他會摧毀你的全部計劃,相信我,那小子有能力毀了你,別讓自己後悔。”
古炎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炎休……”梁世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裏麵那個孩子本身和你沒有關係,別為不相幹的人放棄你不想放棄的東西。”
古炎休全身一顫,抬手撥開了梁世庭的手:“念念不是不相幹的人,我是他的父親。”
“你不是,這點你不是最清楚嗎?”
“……”
“還是說,你到現在還念著那個簡萱?”
“不是……”
梁世庭上前,給了古炎休一個擁抱:“不是就好,做回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