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我寧願從來都不是你哥……
    “哥，從明天起你不用給我帶早飯了，淳夕說她會幫我帶。”
    “嗯。”
    “小離，十大歌手大賽就要開始了，今天上下午沒課，你要不要和我去練吉他？”
    “哥……”岑離露出一臉為難的樣子。
    “怎麼了？你有事嗎？”
    “嗯，我答應了淳夕今天要陪她去逛街。”
    “是嗎？那……算了，我一個人練吧。你呀，有了女朋友，也別忘了練習，到時候可別因為手生了而搞砸了我們的表演。”
    “知道了，哥，你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岑離不耐地打斷了岑起的嘮叨，“再說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嘛。”
    這時，岑離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臉上立刻堆滿了甜蜜的笑容。
    “嗯。”
    “好。”
    “知道了。”
    岑離掛了電話，“哥，淳夕叫我去吃午飯，我先走了。”說完就拿起背包閃人，連寢室門都來不及帶上。
    “這家夥，真是有了情人就不要兄弟了，典型的見色忘義。”卜舒在一旁調侃道。沒辦法，誰叫專用玩具整天忙著學生會和班裏的大小事務，一整天都不著寢室，他總得耍耍嘴皮子打發打發時間不是？
    “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岑起橫了他一眼，然後穿上了外套。
    “怎麼，你也要出門？”
    “是啊，你不會是想我留在寢室和你大眼瞪小眼吧？你不悶，我還嫌悶呢。與其如此，我還不如對著我的吉他。”岑起拉上了外套的拉鏈，背起他的吉他，瀟灑地走人。果然，在某種程度上，這兩個雙胞胎的性格還是異常相似的。
    卜舒認命地關上了門。
    這個岑起真是的，在弟弟麵前表現得像個溫柔的哥哥，怎麼弟弟才一轉身，溫柔的形象立刻消失殆盡了？卜舒走回自己的書桌前，經過兄弟倆的桌子，才發現這倆人的電腦都沒關，桌麵上都顯示著QQ的列表框。這倆人不知道電費漲價了嗎？剛想罵“敗家”，岑起QQ狀態欄裏的那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岑起現在不在，有事請燒紙。”==|||卜舒回頭又看了一眼岑離的QQ狀態欄，“岑離現在不在，有事請燒紙。”==|||
    卜舒已經不想說什麼了，默契這種事兒不是說有就有的，那可是人家做了十八年兄弟日積月累下來的。
    岑起背著吉他來到寢室樓的天台。很多人都以為天台是上鎖的，鮮少有人嚐試去轉動門把，他隻是當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於是為自己掙到了這一片幽靜的空間。
    他將背上的吉他取下來放在了地上，又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mp3，將耳機塞進耳朵之後他躺了下來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初冬的太陽，褪去了酷熱的外衣，照在身上溫和了很多，隻是那耀眼的陽光依舊刺痛了岑起的雙目。眼中有液體慢慢流了出來，隻是不知是因那被刺痛的雙目，還是因那被刺痛的心……
    小離的能力，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在別人的眼裏，他和小離擁有相同的臉，擁有相似的性格，擁有相似的才能。但又有誰，能夠參透這表麵的假象。又有誰能夠明白，為了能夠在那麼耀眼奪目的小離身邊發出那暗淡的光，他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就如那如水的月華總是在明媚的陽光前失了顏色，他和小離就是這樣的存在。
    因為是兄弟，又是雙胞胎，所以總會被父母拿來相互比較。一開始隻是為了爭一口氣。小離學習成績比他好，那他就比他努力一百倍，然後和他站在相同的高度；小離跑步比他快，那他就每天堅持不懈地練習，然後在下一次的比試中與他並駕齊驅；小離人緣比他好，那他就隱藏冰冷的本性嘴角掛上笑容，然後和他身邊所有的人都成為朋友。但是隻有一項，是他怎麼努力也比不上小離的，那就是音樂。在他還在努力反複地練習如何用吉他彈好一首曲子的時候，小離已經在玩吉他了。沒錯，是玩，隨心所欲地彈奏出他想表達的音樂。他羨慕過，也嫉妒過，但他不曾放棄與小離的較量，甚至可以說，之所以玩音樂，有一半的原因是他。
    隻是，小離不僅是對手，也是他的弟弟。對誰都客氣三分的小離隻有對他甚是親昵，他充分使用了身為弟弟的特權，對身為哥哥的他，又是耍賴，又是撒嬌，闖了禍還老是找他收拾爛攤子，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了寵著溺著他了。
    才華橫溢的小離，任性妄為的小離，悲傷時在他懷中哭泣的小離，快樂時抓住他的手高歌的小離，時而像長不大的孩子，時而又比任何人都有擔當。就是這樣的他吸引了他全部的視線，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心裏、眼裏早已裝不下其他人的身影了。
    耳邊一直回放著鋼煉的那首兄弟的插曲。俄文的歌詞，他不懂，但是悲傷的調子還是一點一點地滲進了心底。
    岑起一直覺得自己比愛德華幸運。即使愛德華將艾爾擁入懷中，也感受不到那份來自身體的溫度，因為他的懷中隻有一副盔甲，一副印著艾爾靈魂的盔甲。而他，至少能夠抱住小離，真真實實的小離。但是現在，在他們之間多出了一個女孩，一分一分地侵蝕隻屬於他們兄弟兩的空間。那個女孩霸占了小離的懷抱，占據了小離的視線，填滿了小離的心。他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總有一天小離的身邊將不會再留有他的位置”，這個想法快將他逼入絕境了，他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失去冷靜將這份禁忌的感情說出口。而到時，小離將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他？鄙夷？唾棄？還是連看一眼都不屑？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連想都不願去想的。
    他慢慢地伸出手掌，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指縫落在他的臉頰。
    他輕語，“有著萬物蒼生陪伴的日又怎麼會在乎那可有可無的月呢？可憐的月……”還有可憐的自己……
    撐起身子，拿起手邊的吉他，輕輕緩緩地撥弄起弦。回憶著過去的十八年，曲調也變得不時輕快，不時沉重，就如他的心情，起伏不定。終於，聲音停止，而他，也做了一個決定。
    雖然他知道終止一條路最好的方法就是走完它，但是如果路的前方是懸崖峭壁，那麼是要選擇粉身碎骨還是重新來過就很明顯了吧。他不能再執迷在這段沒有結果的單戀裏了，放下去的感情雖不是想收就能收回來的，但是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呢？
    當天晚上，岑離快十一點才回來。一回來就開始興奮地扯開喉嚨喊，“告訴你們，我今天和淳夕牽手了哦。”然後開始自動轉播自己和陸淳夕的全程約會，說到興奮之處還抓住了岑起的手，“知道嗎，是她先來牽我的手的哦。那個時候……”
    岑起輕輕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哥，你怎麼了？”哥哥他從來沒有拒絕過和他的親昵，今天的哥哥是怎麼了？
    “小離，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向我撒嬌了，讓女朋友看到不好。”
    “哥，你在說什麼呀！有女朋友怎麼了，你還是我哥，咱倆關係好不是很正常嗎？！而且淳夕是我看中的女生，她才不會因為這樣而不開心呢！”這個岑起又怎麼會不知道，這隻是他找的理由，疏離岑離的理由。
    “小離，你我都不小了，是該學著長大了。”
    “哥……”岑離不過是想和哥哥分享他的快樂，怎麼一眨眼就變成這樣了？以後都不能再抱著哥哥，不能再和哥哥親昵了？不行，他怎麼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隻是岑離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不滿，就被岑起打斷了，“小離，你還當我是你哥嗎？”
    “哥，你不是在問廢話嘛。”
    “既然當我是你哥，那就聽我的話。”說完也不給岑離說話的機會就“噌噌噌”爬上床蓋上被子睡覺。
    岑離當然清楚哥哥的脾氣有多倔了。哥哥很少做決定，但是一旦他下了決定，那麼即使用九頭牛來拉也無法讓他回心轉意。哥哥是不是因為自己戀愛了，所以受到刺激了？也是，從小到大，哥哥都陪在自己的身邊。現在自己有女朋友了，冷落了哥哥，他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氣吧？一定是這樣的……
    看了一眼麵對著牆側躺著的哥哥，岑離心想，罷了，還是改天再好好哄哄哥哥吧。這麼想著，他迅速地換上了自己的睡衣爬上了床。
    對不起，小離，原諒哥。如果不對你狠一點，我便無法切斷對你的感情。寢室明明開著空調，岑起還是不自覺地用雙手環住自己輕顫的身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岑離都沒有哄岑起。不是他不想，而是岑起沒有給他機會。他起床的時候，岑起早就已經出了門，而他回來的時候，岑起也已經早早地躺下了。就算有課，也是一下課就不見了蹤影。一天如此，他可以毫不在意，兩天如此，他可以當做巧合，但是天天如此，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在躲著他了。
    岑離把這件事告訴了淳夕，淳夕聽完後用手指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一定是因為你戀愛了，你哥哥感到了寂寞了。如果你哥哥也有戀愛對象了，說不定就不會生你的氣了。”
    “對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還是你們女生心細。”岑離頓時茅塞頓開，隻是沒多會兒又緊皺起了眉頭，“可是，我上哪兒給哥哥找戀愛對象啊？”
    “我說我的音樂才子，你可別小瞧了你的女朋友哦。”岑離和淳夕交往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文靜內斂，有時候還是挺鬼精靈的。
    “你是說……”
    “我們寢室有個姐妹，關注你哥哥很久咯。”
    “真的？太好了。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還可以一起出來約會呢！”岑離興奮地一把抱住了陸淳夕，然後就見淳夕的臉頰一點一點燒了起來，直到耳根也全部紅透。
    “好了，放開啦。你看看你哥什麼時候有空，安排他們出來見個麵吧。”淳夕推開還處於興奮中的某人。
    “好，那你安排吧。我能不能和哥和好，可全看你咯。”
    是夜，岑離連會都沒有約就早早地回到寢室，他就不信這樣還逮不到他！！！
    岑起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麵——岑離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兩眼直直地盯著門口。這氣勢，這陣仗，是要審犯人嗎？
    “哥，今天可總算讓我逮到你了。”
    岑起在心裏叫了一句，不好，躲得太明顯了，被發現了。“說的什麼話呢？”僵硬地牽起嘴角。
    “你在躲我，不是嗎？”
    “怎麼會呢？我哪有？”
    “哦？如果真的沒有，那明天是周末，你和我一起出去玩吧。”
    岑起想回絕，但是那麼做的話，那他不就是承認自己在躲他了嗎？咬了咬牙，“好吧。”
    說實話，岑起已經很久沒有和岑離一起單獨出門了，他的心裏其實是有些期待的。總是這樣，哪怕隻有一點點，他的施舍都會讓自己心裏快要熄滅的大火再次燎原。
    但是，看見陸淳夕身邊亮麗的女生時，他就明白這一次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岑離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一眼便看透了。或許，他現在連一點點的施舍都已經懶得給了吧。不是早就知道他隻把自己當哥哥嗎？不是早就已經決定放棄了嗎？自己究竟還在期待些什麼？！還能期待些什麼？！
    岑起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客客氣氣地表演完他的角色，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再傻的人也該明白他的拒絕了。
    要回去的時候，淳夕說要陪那個叫筱綺的女生再出去逛逛，讓他們倆先回去。岑離也清楚，淳夕應該是打算開導那個女生，所以也沒有異義。兄弟倆竟然一路無言，最後岑離實在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主動開口了。
    “哥，筱綺哪裏不好？為什麼你看不上人家？”
    “小離，你就這麼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嗎？”
    “對啊。你看筱綺和淳夕又是一個寢室的，如果你和她在一起，我們還能時不時來場二對二的約會，多好啊。”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感情的事是沒有辦法勉強的。”
    “好吧。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你要是害羞的話你弟弟我願意犧牲一下給你當一回紅娘。”
    “小離，記住，以後我的事你少管！”岑起的這一句話，用的是少有的冰冷的語氣。
    岑離一聽，怒了。“切，你以為我想管啊，要不是你是我哥，要不是怕你一個人會寂寞，我還真懶得管呢！！！”他不領情就算了，鬧什麼別扭啊？！真是的，這些日子以來這家夥變得越來越怪了！
    “你知道嗎？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是你哥……”這樣，即使會被拒絕，我至少有告白的機會……
    岑離的臉“唰”的一下子白了，“哼！好，很好，當我哥真是委屈你了！現在想來，從小被我纏到大，你一定是不爽得想撞牆吧。既然如此，想必和我在一個舞台表演也會讓你覺得十分難堪吧，那麼十大歌手大賽我放棄，你滿意了吧！”
    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的那句話等於把他們在一起的十八年全部推翻了，但是他是真的這麼想的。他想道歉，他想說，等等，那是我們期待了那麼比賽，你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隻是這些話像梗在喉嚨口的魚刺，他想說，卻怎麼也出不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看著小離憤憤離去的背影，獨自舔舐傷口。
    十八年來首次的冷戰如期而至。
    或許岑起本是有機會挽回這個結果的，隻是，他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岑起其實是個有點清冷的人，或許他可以表現得很溫和無害，隻是骨子裏的清冷卻是無法改變的。對於萬俟黎的印象，也隻停留在被年昕拉著來143串門的那幾次。看上去很乖，但是該玩樂的時候也一點都不含糊。
    那天早上，習慣性地買了兩人份的早餐，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心痛難當，果然，要改掉一個習慣不是那麼容易的。或許因為萬俟黎叫小黎，和小離同音，讓自己平添了幾分親近之心，所以自己才透露了些許心頭的無奈。
    再次見麵的時候，是校園十大歌手大賽結束的那個夜晚。
    結束了一個人的演出，他獨自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後麵竟然傳來呼喊聲，“岑起哥，等等我。”
    他停下了腳步，然後看著他飛奔到自己的麵前，露出單純的笑顏，“岑起哥。”
    “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看哥的表演了哦。真的很精彩，那首一直很安靜唱得我都有哭的衝動了。”
    “謝謝。”這家夥竟然叫他‘哥’？隻是，他似乎並不反感，所以也沒有急著糾正他。
    萬俟黎一把挽著岑起的胳膊，道，“哥，咱們一起回去吧。”
    “我說，你能不能先放開我的胳膊。”
    “哥，叫我小黎吧。‘你’啊，‘我’啊的，顯得多生疏啊。”隻是挽著岑起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岑起想起來了，144的各位似乎都不是省油的燈，厚臉皮和自來熟的功力都是一把罩的。於是，他妥協了，“好吧，小黎，我們走吧。”
    “嗯，哥，走吧。”
    那一聲‘哥’，那一抹燦爛的笑容，在岑起的腦海中竟然與岑離慢慢重疊了起來。
    萬俟黎的這一抹笑不是為了糊弄各位MM的，而是真心的笑容。沒有枉費他找了一堆理由說服年昕他們先回寢室呢，至少現在，他和這個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人靠得很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