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忽聽到桑傑哧哧的笑聲響在耳邊：“傻丫頭，你不吸氣不難受啊？”
    我這才驚覺，這一口氣已經憋得我快暈過去了，當下狼狽地喘了起來。
    桑傑邊笑，邊輕拍我的後背。我不覺一愣，仿佛間又回到了年幼時期，阿媽邊輕拍著我的背，邊哼唱草原上的童謠。那是一段幸福得近乎淒涼的記憶。心底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忙睜大眼睛向上望去，這樣眼淚就掉不下來了。
    “怎麼了？”
    “沒怎麼！”
    “你想哭了？”
    “才沒有呢，別瞎說！”
    桑傑正拍著我的手忽地停了下來，順勢將我攬在懷中，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我的臉龐，似有無限的憐惜。
    “我家的阿妹比你還大幾歲，眼看就要出嫁了，還整天在阿媽懷裏撒嬌。你貴為聖女，小小年紀就遠離父母，你的心裏肯定是苦的。”
    桑傑在我耳邊低語，字字句句，猶如從我心中剖解出來一般。我定定地望著他，大腦呈現真空狀態，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他笨拙地擦拭著我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又氣又急之餘，竟俯身吻住我的唇。
    我大驚，忙伸手想要推開他，卻憾動不了絲毫，隻能任由桑傑粗暴地掠奪。他見我不再掙紮，逐漸地放鬆了對我的轄製，溫柔地在唇上來回輾轉，令我不由全身一陣輕顫。
    驀地感到胸前一涼，他竟扯開了我的衣物，動情地輕撫我稚嫩的身子。
    “不可以！”我大驚失色，猛地抬膝向他撞去。
    “哎喲！”桑傑吃痛地低呼。我趁機推開他，重又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這一番折騰，肩上的傷口又崩裂開來，滲出比格桑花兒還要鮮豔的血絲。
    “拉姆措，你的傷口還得重新包紮一下。”桑傑略顯懊惱地邊說邊向我靠近。
    我忙向後連退幾步：“站住，別靠近我！否則別怪我讓蒼鷹來對付你。”
    “對不起……拉姆措，我……我並非有意冒犯你……我、我……真心喜歡你！”
    “喜歡……”我冷冷一笑，“喜歡又能怎樣？我是聖女，又不能下嫁給你，難道你要我和你偷情不成？你太膽大妄為了，快給我滾出去。”
    桑傑囁囁地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被我冰冷的眼神製止住了，隻得無奈地退出我的帳、篷。
    長這麼大以來，我仿佛頭一回意識到黑夜是如此的漫長，獨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嘴唇上分明還遺留著桑傑的味道。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我狠狠地罵了一句，心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滋味，似喜還憂。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忙穿好衣服出了帳、篷，想去探望一下央金卓瑪，順便給她帶些三七去。
    才出門便見桑傑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燃了一堆篝火，莫非他在這守了整整一夜？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徑自向寨子中走去。
    “拉姆措，尊敬的聖女，請你原諒我的唐突。我這粗魯的人兒今日就要離去，希望將來還能有再次見到您的榮幸！”
    桑傑遠遠地向我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我不由腳下一滯，回頭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那寬厚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我想，我的幸福也是這樣的，總是離我很遠、很遠，永遠不可能降臨。
    桑傑的出現就像是天空偶爾飄過的雲彩，風一吹就散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依舊是守護族人的聖女，安靜得近乎麻木地等待著日出、日落，直至死去。
    一轉眼，已過了兩年，草原上的狼毒花還是紅得那麼耀眼，我的心卻似乎沉靜下來了。我開始接受命運的安排，決定承擔起一個聖女應有的使命，為我的族人貢獻一生。
    這一日，我正在帳、篷裏念誦經文，央金卓瑪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猛地跪倒在我麵前，哭喊道：“拉姆措，請你去救救崗波，他快要死了！”
    “怎麼了！”我扶起央金卓瑪，沉聲問道。
    央金卓瑪嚶嚶地哭了一會，才說：“我阿爸去崗波家提親，讓崗波和我過年時就把婚事給辦了。誰知道崗波死活不同意，說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還說他的心上人是……”
    說到這，央金卓瑪停了下來，抬眼望著我，半晌才說：“他還說，他的心上人就是聖女你——拉姆措！”
    “胡鬧！”我怒斥一聲，“崗波這沒長腦子的家夥，竟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他是不想活了吧！”
    “可不是！”央金卓瑪擦了擦眼淚，又說：“他說這話可把我阿爸和多傑大叔氣壞了，多傑大叔正拿鞭子抽他呢！攔也攔不住，再這麼打下去，崗波可就沒命了。”
    我放下手上的經書，輕歎了口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央金卓瑪立即破啼為笑：“拉姆措，你去了，崗波就有救了。”
    “崗波說那話，難道你就不生氣？他挨頓揍不正好給你解氣麼？”我笑著問。
    “說不生氣那是假話。”央金卓瑪無奈地說，“可我又不忍心見他受苦。隻要他好好的，就算是不娶我，我也高興。”
    “卓瑪！”我一把拉住央金卓瑪的手，“你是個好姑娘，我會勸崗波好好待你的。”
    央金卓瑪燦然一笑：“拉姆措，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們族裏最令人尊敬的聖女，族人有了你的護佑，一定會生活得幸福、安康。”
    “這也是我的心願！”我輕輕地笑了。
    說起來，我已經是第二次應央金卓瑪的請求來解救崗波，上一回是崗波和桑傑打架，央金卓瑪擔心崗波吃虧，讓我帶著蒼鷹前來相助。回首當時，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兒，桑傑的臉已經模糊得沒有了輪廓，我一丁點也想不起來他長得什麼樣，隻有樟木箱子裏的那串天珠項鏈，印證他確實曾經出現在我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