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篇 第25章 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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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行密疏傾天下,一夜陰謀達至尊。
“你們畢竟太年輕,還不懂得這宮中的黑暗與糾葛。真當瀚海是好欺負的?猶記得他六歲生辰之時我送了一隻八哥,後來李嬤嬤告訴我她親眼看到六皇子將八哥於水缸中溺斃,臉上的笑容詭異殘忍至極。後然妃辭世宮中再無人可以庇佑,他主動請纓出征避開暗殺,短短幾年便在南征軍中建立了無懈可擊的威信。你現在可覺他是一莽夫?”羽妃拔下一支白色小花,對著太陽比照,花莖被射的通亮,粉紅色花汁蔓溢在白如陶瓷的掌指上,格外淒豔。
我愣愣地看著她的手。“我早就不這樣想了,從柳行風被叫入宮中之時,已經覺察不對。”
“柳行風?你是這樣直呼自己父親名諱的?”羽妃沒有訓斥,隻是平靜地發問。
“他不是我父親。”我笑的譏諷。“或者說,我們所有的孩子都沒有父親,我們——都是不被希望出生的。這點母妃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她的臉色冷了下來,我也忽然發覺自己說出了埋藏已久的心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去。
“你可想通了瀚海的陰謀?”她沒有怪罪我的唐突,將話題帶回現在的情勢。
“對於他的求親,我的拒絕肯定是在意料之中的。”我沉吟道。
“不錯,他本無意娶你,也明白你們伉儷情深,故此篤定你的拒絕。”
“這樣……才能表現我的無情,或者在皇帝和一幹人等的眼中,我根本就是個朝秦暮楚的女人?”
“或許還要嚴重。”她慢慢擦幹手上的汁液,提醒道。
“還有比這更嚴重的?”
“想想看,如果是人有意讓你變成個朝秦暮楚的女子而在皇子之中挑起紛爭呢,畢竟——他們是現在唯一能即位的候選人了。”
我的身子一僵。“你是說他讓皇帝懷疑柳行風借我之手讓皇子內訌而坐收漁翁,借此達到以丞相之身謀朝篡位的目的?!”
“這樣算是清除了賢王黨派的最大支柱,瀚海的這招釜底抽薪,用的可謂妙絕啊……”
“怪不得,怪不得皇帝事後招柳相進宮,怪不得要將其軟禁,如此這般,流光的處境不妙啊。”
“一切都還來得及。”羽妃扭過頭來看著我,居然笑了起來。
“來得及?當然來得及,我們還沒有反擊,怎麼就要輕言放棄?”我雖然被那美麗的容顏晃了眼睛,嘴中吐出的話卻毫不含糊。
“朝煙,你沒懂,我的意思是,在我的手上,有一招製敵的法寶。隻看你想不想用,或者,你有多重視流光。”羽妃笑的如同罌粟,迷人,卻危險。
“你要我做什麼?”我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既然在這麼敏感的時候提出解決方法,該是發現了我身上有她想要的。
她卻不說話,隻掀開了我的衣袖撫了撫上麵鮮豔的朱砂。
“他一定承諾過你,等成大業時迎你為後,準備隆重的婚禮再行夫妻之實吧?”
我疑惑地點點頭,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這樣很好,那麼朝煙,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讓流光一步成王的方法,代價就是你離開他,你可願意?”她瑰麗的唇瓣吐出的話醜陋如毒藥。
“不願意。”我收回手臂,默然卻迅速地回答。
“就算沒有你,我和流光傾盡所能,也不會輸給軒轅瀚海,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你身為母親,怎能做出破壞兒子終身事情來?”我承認自己有些憤懣。
“你還會來找我的,朝煙,我等著……”她還沒說完,就直直地看向我身後。
扭頭,原來是流光找來了。他快速地跑近,有些不安地看看我,再皺眉望向羽妃。“母親你出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讓我好找。”
直覺有什麼不對,我仔細品了品流光這句話——是了,他一向孝順,對母親有禮有度關懷備至,從不曾如此不耐和焦躁。
“業已入秋,你們怎能坐在地上,母妃,我同朝煙有事相商,先走一步。”說完也不等羽妃回答,拉起我就走了。
“等等……慢點——流光!你慢點!”我被他拉著踉踉蹌蹌地前行,幾乎吼出聲來才停止他暴走的腳步。
又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瘋,一把抱住我摟的死緊,低低地咆哮:“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誰也不能讓我們分開,誰都不能……”
“當然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當然沒有……”我無奈地輕輕撫摸他柔順的發絲,低聲應和著。“你可是知道母妃的意思了?她,有更好的方法,是嗎?”
“什麼更好的方法!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憑什麼不讓!”。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肩膀上不停晃動的黑腦袋。
“平時看你一副精明算計的模樣,怎麼到關鍵時刻就變傻了,我們不願意分開,誰能生生拆散?現在趕緊想想有沒有對付軒轅瀚海的妙招才是上策好吧!”
“六哥找不到我獨門毒藥解毒之法的,命攥在我手裏,由不得他胡來。”
看著他自信滿滿寵辱不驚地模樣,可是心中……依舊不安吧。
羽妃該是知道我對流光的重要性以及我們摒除萬難才能得以相聚的艱辛,在這個時候要我離開他,隻是因為帝王無需弱點嗎?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呢?
不過現實已經容不得我們多想。柳行風再不被放出來,很多暗中進行的活動無法運作,軍隊,貿易,情報,即將阻塞,流光苦心經營的東西就功虧一簣了。
我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思量著對策,卻聽下人回報,正殿有旨傳來,宣賢王覲見。
飛也般衝到書房,流光扶住我的肩膀,待氣息平穩後定定說道:“我會回來,為了你,我會安全無損的回來,朝煙,等著我。”
不待回答,力士就將人帶走了。
這哪是覲見!分明是變相的囚禁!看來皇帝受六皇子攛掇,知曉流光獨門毒藥的事情了。
蝕骨,蝕骨,被這冰冷宮殿黑暗權利所侵蝕的,到底是誰的骨頭?
我就那樣在書房坐了一夜,第二日神情都有些呆滯了。習慣性地走到書桌旁,拾起墨石研了半盤的墨才想起,用它的人已經不再了。
他現在怎麼樣了呢?有沒有和皇帝吵起來?是不是一晚沒睡?各種各樣的問題紛至遝來,加之徹夜未合眼,隻覺胸口悶痛,我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看著胸前衣襟上的點點紅色,呆愣了很久——沐風不在,不會有人咆哮著逼我喝藥。聽命不在,不會有人擔憂地用圓圓的眼睛看著我。流光不在,不會有人關心我今天過的是否開心,老毛病是否再犯。他們,都不在了呢。
我於一瞬間感到莫大的惶惑與寂寞。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嗎?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隻剩下我了,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