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漸漸長大，跟母親學會了自私。她們都一樣，自私地付出愛，自私地渴望被愛。隻是她們生命裏的全部，都隻是永遠無法被滿足的虛無。
    我習慣在午夜用針在皮膚上刺字，那種痛感，就像電流劃過全身，令人興奮戰栗。
    051711190126——父親生日母親生日和我的出廠日期。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父親永遠不會屬於母親和我，因為他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和母親，隻是他不必要的附屬品，被他鎖在某扇門的後麵，終歸擺脫不了塵封的命運。我和母親永遠走不出那扇門，就像我們永遠逃不開那個空房子。即使肉體離開了，靈魂永遠淪陷在那種永不得救贖的空洞與黑暗裏。
    但我是一個優良產品。我有我的夢想和我的向往，我想回到已經偏離太遠——不，是我從未踏足過的正常的生活軌道。我一直在努力著努力著，努力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幸福地期待開心地微笑平淡地生活，隻是在偶爾的時候，才會放縱自己一下，在皮膚上刺上那串我永遠無法放棄的數字——這是我最初的也是最終的歸屬。
    我最後的努力，是我的婚姻。我不想一個人在一棟空蕩蕩的房子裏孤苦終老，也不想靠製造一個孩子來擺脫孤獨。雖然我從未愛上過某個人，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終於結婚了，在三十歲之前。隻是結婚後我才發現，原來整個世界都是我的空房子。不管住在哪裏，身邊有誰，空是我永遠擺脫不了的病，是我從出生時就染上的惡疾。
    我的條形碼漸漸淡去，它在嘲笑我的自以為是——我永遠都不可能為自己偽造一個標識，永遠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歸屬，永遠都隻能是漂浮在空中的塵埃，無法降落。
    我隻有更加頻繁更加用力地在皮膚上刺字。
    終於有一天，當我嫁給的那個人發現我的秘密說要帶我去看醫生的時候，我離開了他的房子。
    我坐在河岸上抽煙，想把自己埋進土壤裏。但即使這樣，這片土壤也不會屬於我。我不該來到這個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歸屬的世界上。關於我的所有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就像一篇從題目開始就偏離了作者意圖的小說——永遠描述不清某個意象，是因為愛恨糾纏不清；永遠擺脫不了某種人生，隻因為無法去愛也無法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