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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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見到唐戚的那一刻,宮澄乙從沒想過兩人會有如此緣分。暗中吩咐認出來人的雲琉雲飛不動聲色,一邊接過李琰送來的信件。
“邊關戰事緊迫,還請王妃多多忍受舟車勞累之苦。”宮澄乙掃了一眼唐戚身邊的男子,又見兩人舉止親昵地依偎在一起,皺起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眉頭。
“宮大俠隻管趕路便罷,王妃有我們照應著不會出什麼差錯。”
伶俐說話的少女是他認得的人,是她身邊那個毛躁的小丫頭,如今已是皇上身邊可以信賴任用,穩重而勇敢的人了,如果她還在又會是怎麼一番模樣……真是時光如流水一點不由人。
“你還記得我嗎?”宮澄乙下意識脫口一句話,惹得秋喜嬌笑。
“小姐相識的人,秋喜怎會不記得。”
因秋喜的回答,宮澄乙沒有由來的一陣慌亂,草草結束了對話。目光掃過秋喜身旁的少女,想必這就是李琰托他照顧的妹妹罷……宮澄乙的視線不由得轉回了馬車中間的女子身上,覺得像被開了玩笑:無意中救下的女子竟是敵國的王妃,誰能不吃驚呢。
淩熙沒有見她最後一麵,這讓唐戚忍不住難過……那個軟弱而有著堅韌性格的男孩與她隔閡了,她不能再把他當成一個弟弟,就算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先在兩人之間築起高牆的不就是她麼……她連自己的感情都應付不來,又怎麼去回應他青澀的愛情。
她真的想把他當做弟弟一般看待,隻可惜以前不能,現在更加不可能了。
在城門開啟的前一刻,她對淩熙都還抱有一絲希望。也許這樣的想法太過奢侈,關閉的厚重城門才提醒著她該清醒,清醒地看清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做的事該做的事。
唐戚在黯然的時候,她不知道有那麼一個少年郎站在城牆之上,多麼渴望能她回眸一次。
如同她希望少年般,少年也希望她能看到滿座城牆上為她而點亮的千盞宮燈,以及,宮燈下扶欄眺望的自己。
然而,她沒等到她期望的身影。他也沒等到他要的回眸。
連夜趕路讓唐戚受夠了這個沒有火車飛機的落後時代。瞥見臉色蒼白的糜絮,一副精神不好的模樣立刻讓唐戚的全部心思轉移到他身上。
秋喜從馬車外探身進來,剛好看見唐戚一臉擔憂地圍著糜絮問長問短,這讓原本心情不好的秋喜更加生氣。
“王妃,宮少俠已經打點好了,請下車休息。”
“秋喜,你來得正好,麻煩先去請個大夫……算了,還是先下車吧。”秋喜生著悶氣,看著唐戚翻出那個她為糜絮親手做的帶紗鬥笠,氣憤得聽不到唐戚溫聲細語地跟糜絮說了什麼,隻見糜絮聽後臉上漾出礙眼的笑容,還有他有意無意地瞟自己一眼……秋喜實在不能忍受她的小姐被這來路不明的男子所欺騙!
明明有滿腔怒火,卻偏偏不能肆意發作。一方麵秋喜不想唐戚為難,另一方麵是她自己也不能明白的,對糜絮生出產生的一種畏懼心理。
忍耐忍耐再忍耐。在李大人沒有查出他對小姐有任何威脅之前,她隻能靠自己保護好小姐。
“王妃,三兒已經吩咐廚房幫你煎了藥,先到客房休息梳洗後再進餐吧。”秋喜恭敬地打起車簾,候在一旁。任唐戚再怎麼沒心眼,這下也能察覺出秋喜的異樣。
這般疏離的稱呼疏離的舉動,讓唐戚著實有些難過,卻也讓她更直接地感受到秋喜怒氣,至於她在氣什麼,唐戚不語,隻是苦澀地笑笑。
任秋喜扶著下了馬車,唐戚才感覺到自己的疲憊。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讓秋喜察覺到她的不適。麵對秋喜擔憂的怒視,唐戚用笑粉飾過去,轉身向躬身出來的糜絮伸出手。
指尖的碰觸。手心的微涼。一切都已值得。
當秋喜把大夫領來時,唐戚才後知後覺得認識到護送自己的人是誰。那個無意間救了自己兩次的男子,淩嶽宮澄乙。
“王妃請放心,這位……”
“他叫——”
“我姓季。”糜絮打斷唐戚的話,朝她安慰一笑,“我隻是有些累罷了。”
“王妃不必擔心,正如季公子所說,季公子隻是因為舟車勞碌身子有些虛弱罷了,休息一番便可。”木雲琉掃一眼取下鬥笠的糜絮,雖驚異他的美貌,視線卻不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他恭敬地朝唐戚一禮,“雲琉鬥膽,請王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這可是保我青麟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的性命的護身符,若壞掉了可不行。”
木雲琉敵我分明的話,讓秋喜鐵小三不能為唐戚出頭。唐戚忍耐著,至少木雲琉的話讓她獲得了幾個重要消息。
第一,木雲琉,甚至是他們的少爺宮澄乙,應該都不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對她這個敵國妃子的身份友好不起來,也是應該的。
第二,這讓她更加肯定了李琰的話。青麟與赤國一戰,青麟的確抵擋不了赤國的攻擊才會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雖然她不認為被當成借口自己,能阻擋存心要攻打青麟的赤國。
第三,糜絮在外人的眼裏,隻是一個來曆不明身份特殊的局外人罷了。
……
“不勞公子操心,本宮知道該怎麼做。”既然在他們眼裏看到的是赤國妃子,那麼她就如他們所願。“赤國人都說他們的王妃已死於青麟……不知你們又有什麼方法讓他們相信,我就是他們那個死掉的王妃呢?”
“在下隻是奉命行事,王妃若想從我們口中套出什麼……在下勸王妃不要費力,免得徒勞。”木雲琉冷哼一聲作輯,“容在下告退。”
在唐戚的印象中,木雲琉絕不是這種出言不遜,會說話諷刺別人的人。可是這人不就是他麼?
秋喜盯著笑意不減的唐戚,生出些陌生來。有時候她真不能明白小姐在想些什麼,難道換了一個身體……不能這麼想!秋喜警戒著自己要相信唐戚,絕對不能動搖。腦袋裏卻愈來愈清楚地回響起李琰的話來。
如果,小姐真的因為這個身體而背叛了青麟,那時她該怎麼辦呢……
“宮澄乙……喂喂,怎麼就這麼走了?”鐵小三嘟著嘴,向唐戚撒嬌道,“我有那麼讓人煩嗎?七七你還笑!”
“打從見到宮少俠以來,你敢說你的眼裏還有其他人麼?不過啊,流雲公子倒是能鬆一口氣了。”
“秋喜!”氣急敗壞的鐵小三追著秋喜不依不饒,讓唐戚看得忍俊不禁。
從一開始宮澄乙就在門外,所以唐戚的那些話也算是說給他聽的。其實隻要唐戚願意,很多事情她都能夠很快想個透徹。
她,從來都不笨。
糜絮的純有幾分真假,唐戚心裏明白,隻是不願去追根問底罷了。
唐戚微笑著向企圖加入追逐的糜絮走去,執起他的手,輕柔地開口,“我知道,比起第一次相遇,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房內的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她。唐戚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隻是這浪開在各自心中,掀起的程度各有不同罷了。
接下來的幾日裏,為達到掩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都是白天休息,趁夜趕路。
“宮澄乙……咦?你怎麼不跑了?”唐戚倚著窗,俯視著回廊上的兩人。
“李小姐——”宮澄乙沉默良久剛開口就被鐵小三揮手打斷。
“是不是那個棺材臉跟你說了什麼?我不要聽……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他妹妹,算了,反正他也隻會這樣而已,從小到大,他都那麼自以為是……”宮澄乙耐著性子聽鐵小三抱怨李琰的種種,唐戚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裏,眼裏滲出這幾日裏的第一次笑意。
“……每次每次他總讓我恨不起來……”鐵小三的語氣不似之前那般激憤,低沉而無奈。
“他是你哥哥。”唐戚噙著笑看著宮澄乙安慰鐵小三的一舉一動熟練至極。
“恩,我知道……對了,你有話跟我說吧?”鐵小三吸吸鼻子,離開宮澄乙的懷抱。
“除了你不想聽的李大人要你好生照顧自己外,澄乙是有一事相求。”
“哦?”這下不隻鐵小三感到意外,連唐戚都來了興趣。
“醉華樓唱的那首曲子,李小姐可否為澄乙唱一次?”
“可是可以……你也喜歡這首曲子麼?說唱這首曲子的可是位謫仙般的女子……隻是我與她無緣見麵,也隻能仿出她的六七分來……”
鐵小三的話不假。沒有李琰為她找來的那般優秀的樂師,讓她清唱隻會毀了那首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七七!”鐵小三仰頭驚呼,“原來你也會這首歌啊。”鐵小三把唐戚給她解圍放在首位,才沒想過一個敵國王妃怎麼會唱遠在他國的一首曲子……宮澄乙不傻,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點,盯著唐戚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聽你唱過,便記了下來。”唐戚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宮少俠覺得如何?”
“……王妃的歌甚好,讓澄乙不禁想起一位故人來,說來她的閨名還與王妃同字。”
“那可是有緣了。”唐戚笑笑話鋒一轉,“不知什麼時候送本宮上前線去?”
“今夜。”
唐戚不再說話,轉身回到床上,躺下。
“好生休息,明日會很累的。”唐戚的笑容是溫柔的,可對於秋喜來說,變得有些難以理解和陌生了。
她感覺到了唐戚的變化,卻又察覺不到有什麼不對。直到兩國對峙,當她以仰望的姿態注視著她時,才發現,不是唐戚變化了,而是那種天生威儀的姿態在她身上蘇醒了過來。
也許,她從沒有熟悉過這具身體的小姐,隻是她不願相信罷了。盡管如此,仍要帶著執迷不悔的意願發誓,生死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