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糜絮以侍從的身份留在了唐戚的身邊。這是李琰不樂見的，可是他沒有辦法讓這個執著的女子放手。
    李琰一絲不苟地跟唐戚說著這次任務她要做的，以及這裏麵的厲害關係。偶爾抬眼打量一下這個讓皇上信任的敵國妃子。
    神鬼之說一向在他這都屬無稽之談。盡管他的反駁頭頭是道，可他年輕的皇帝似乎認準了這個女子……這又讓他想到了那個皇上身邊的宮女，她的貼身丫鬟——是另一個對她深信不疑的人。
    “李大人交代的事我會盡我所能去做，可是唯有一點我不能答應。”唐戚抬眼直視李琰，秋喜會選擇跟著她這一點豪不意外，“我不能答應令妹同行。”
    鐵小三是李琰父親與侍女所生，在李府很沒地位，自鐵小三她娘死後她便離開了李府，四處為生。她能平安活到今日，也少不了李琰四下打點。既然一直關懷著她，為什麼又要讓她涉險。
    “是我自己要求的。”鐵小三掀了門簾走到唐戚身前，“李……他本是不答應的……七七你沒有忘記我的夢想吧，我娘是赤國人。”
    唐戚驚訝地看看這個說起生母沒有半點晦暗情緒的女孩，被她的堅韌所感。她說過想去赤國看看，原來有這樣的隱情。
    再看向麵不改色的李琰，唐戚才發現這個不苟言笑的男子也隻是懂得責任二字，絲毫沒有當哥哥該有的自覺，對於他來說，給吃給穿已是全部……也不知道這種性格的人怎麼會當上外交家！
    “我們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是送你這個王妃回去的嘛，為了平息兩國戰事，我不會惹事會乖乖聽話，就讓我去吧，好嗎~~好嘛~~”
    向她撒嬌。這是唐戚頭一遭遇到，一時之間竟是手足無措，最後招架不住鐵小三的軟磨硬泡，舉手投降。其實真正讓唐戚答應的是李琰的態度和鐵小三特有的關懷。
    前些日子有意的忽略疏遠，還是傷害了她。和她相處的日子裏，至始至終鐵小三都很照顧唐戚，對於初識的兩人來說，這已經是唐戚無法忘懷的刻骨記憶……這也是為什麼唐戚反對鐵小三跟她走的原因。
    回去，她有的也隻是這個王妃的身體，在一個危機四伏的陌生環境中，她不想再拖一個在乎的人下水。倘若有什麼變故，她無法想象那個場景！
    “血濃於水，還是好好想想吧。”
    “這是她的決定。”李琰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唐戚，“關於那位公子——”唐戚猛地回首，一字一句道，“那是我的決定。”
    “不勞李大人費心。”
    李琰眯著眼目送唐戚離開，隻希望他沒有下錯賭注。
    “謝謝。”鐵小三有些氣憤地瞪著依舊沒表情的李琰，咬牙切齒地吼了出來，“這麼多年，謝謝你的照顧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出前廳，“七七說得對，盡管你是個不會說體貼話不會笑，還總板著一張臉，可我們身上都流著老頭子的血，你也還是我的哥哥……”
    後麵的話說得有些哽咽，鐵小三吸吸鼻子，抹一把臉，依舊麵帶微笑。
    李琰的建議她不會聽。皇帝的命令她也不會從。就算他們都不認識糜絮也沒關係，隻要她知道是他就好了。
    遠遠的，如同白色蝴蝶般美麗的人向自己奔來，唐戚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控製不住。
    心中有個聲音在呐喊：回到他身邊。回到他身邊。
    莫名的心痛讓她忍不住抱緊了眼前的人兒。糜絮是雲，她便成風永遠追逐。
    鐵小三提到的戰事，隔天李琰就把大致情況跟唐戚說了一遍。
    赤國之所以對王妃身處敵國的事情不聞不問，是在暗中召集人馬，試圖兵臨城下。兩軍交戰禍及池魚。周邊附屬的諸國聯名上書，希望兩國能平息戰事。而赤國窺視青麟已不是一天兩天，這次出兵必是胸有成竹勢在必得。又怎麼會被這些小國左右。
    如今天下被一分為二，赤國能夠快速成長為與青麟匹敵的國家已是不容小窺，所以這次毫無征兆的戰爭，一定要阻止。
    前日軍情回報，赤國竟然以王妃死於青麟為由企圖挑起戰事。卻不知為何給予半月期限。所以將唐戚安全送至戰場實在是刻不容緩的事。
    兩國交戰，輸的一定是青麟。
    兩國交戰為什麼輸的一定是青麟？唐戚沒有把心中所想說出來，隻是問了皇上的所在。
    趁夜出城，皇上會來送行。這是李琰給的托詞麼？唐戚端坐在馬車上心想會不會天太黑了，才看不到淩熙……知道眼淚爬上臉頰，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可笑。
    “走吧。”唐戚一聲令下，馬車緩緩啟動，續而狂奔。
    寬敞的車廂內，異常的沉默。鐵小三掀開車簾一角，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秋喜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糜絮為唐戚拭去眼淚，輕輕地擁著她閉上了眼睛……城外有人接應，所以此時隻有他們。
    “皇上為什麼不現身，唐姑娘等了您很久。”李琰走近淩熙，才發現了少年天子的異樣。
    “相見亦是痛苦，不如不見的好。”他是一國之君怎麼能輕易掉淚……即便掉了眼淚也不會再有一個她溫柔而粗魯地為他拭去。
    “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皇上放心，臣，死而後已。”淩熙睨眼看了看躬身作輯的李琰，輕歎。
    “朕會為了青麟而努力……辛苦你們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淩熙很排斥做上君主的帝位，很多大臣進言勸誡他，唯獨李琰不斥責不獻媚，一句“皇上不是一個人的皇上”讓淩熙記住了這個世代為使臣的男子。因為這句話讓淩熙想起那個選擇青麟而死的女子，想起了她說過的話……他要做一個好皇帝，一個出色的皇帝，所以，他做什麼都是被允許的對嗎？
    冷風拂麵，雖有宮人為他添衣禦寒，隻可惜在他心中早已失了該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