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鄖京三少聚會醉華樓，慕名而來的人多之又多。隻是這般喜慶而歡騰的景象竟提不起唐戚半點興趣！
    “舉杯消愁愁更愁。”唐戚唉唉一歎放下手中的酒杯，對擔憂她的秋喜說道，“放心，我不會忘記她的。”拍拍小腹，唐戚朝秋喜遞了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撤下殘羹，醉華樓的胖子老板便站上了舞台。雖然女眷們還是被獨置一隅，與男子之間拉了屏風華簾，但也算得上開放大膽了。唐戚這般想著無視那些明著暗裏打量她的視線，無聊地把玩著衣飾盯著台上的人。
    一陣掌聲熱烈起伏，鄖京三少各置台上三角。
    左上角易良垣架起繡架，穿針走線，低首含笑。
    右上角李琰深紅色衣袖臨風飛舞，麵不改色的他筆下生風，龍飛鳳舞。
    流雲在他倆中間劍舞翩翩，宛如遊龍行雲如水……絕對的視覺盛宴。
    難得一見的錦繡畫，易良垣秀線下的百花爭豔，栩栩如生仿佛能聞見花的芳香。有花就有該有它的追逐者，不同於易良垣的李琰在宣紙上揮墨成蝶，黑白之間蝶舞翩翩，一點也不亞於百花。
    驚歎歡呼，唐戚站在一群少女中抬首望天，她一直想不明白這次鄖京三少聚在一起的目的……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隻是當事時實已惘然。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赤腳，銀鈴。纖細的身體隱藏在白衣下，讓世界靜了下來。
    從台後一步一步走至台前，唐戚才看清那人。瘦弱嬌小的身軀，大眼薄唇，正是不見人影的鐵小三。
    一曲越人歌，精準地唱出了原有的調調。鐵小三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模仿的是曾經的自己……唐戚心口悶痛得無法形容，記憶如排江道海般翻湧出來，唯有任淚水肆意。
    在李府，唐戚無意間聽過鐵小三哼過越人歌，隻是她沒有在意，如今這般上演曾經經曆過的片段，有種讓她崩潰的感覺。
    從來，她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堅強的人。她的堅強是偽裝，是做給別人看的。
    唐戚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那種如同小獸無助般發出的悲鳴。一直以來，將所有不安與不想麵對的一切壓抑，沉澱下來，“袋子”已經裝不下了嗎？唐戚，咬住下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
    “我們回去吧。”扯扯一旁沉默不語的秋喜，唐戚率先出了少女堆。
    “小姐……”秋喜追上來，被突然轉身的唐戚嚇到。
    “我好難過，”唐戚抱著秋喜，忍不住哽咽，“一下下就好了……糜絮！？”
    “糜絮公子？小姐，小姐你等等秋喜……小姐——”
    遠了喧鬧人群，遠了燈火明亮的樓台。唐戚四處尋找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終究放不下。為什麼那麼執著，唐戚不去想了，能見到他一切都值得！
    護著微微刺痛的小腹，唐戚輕喘著靠著灰暗的牆壁休息，才發現自己跑到了完全陌生的巷子。
    “唐戚你能找到糜絮……秋喜能找到我……乖乖，別讓我那麼痛……”唐戚艱難地移動著身體，小腹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冷汗爬滿額頭。感覺身後有人接近，隻是不等她轉身，自己便陷進黑色漩渦再睜不開眼了。
    ……
    “真是個頑強的小家夥。”唐戚輕撫小腹，笑眯眯地接過秋喜端上來的湯藥。
    “小姐……”秋喜看著一臉笑意的唐戚忍住想說的話，“李大人請小姐過去。”
    “秋喜。”唐戚放下瓷碗，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床上的人，隻聽她輕輕道，“在你眼裏糜絮是什麼模樣？”
    “小姐，如果他是糜絮公子，流雲公子會認不出來麼？”無視秋喜的怒氣，唐戚朝她笑笑，“幫我照顧好他。”
    不知道什麼原因使得糜絮露出了真麵目，以至於搞得所有的人都不承認這個和唐戚一起找到的妖媚男子，就是那個冷若冰霜的糜絮。那個因為流雲而出名的糜絮。長相普通到讓人忽略的糜絮。
    她不知道流雲為什麼要說謊，唐戚不相信他認不出糜絮……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糜絮在她身邊這就夠了。不管別人怎麼說她被美色蠱惑迷了心智都無所謂，她隻希望糜絮能早日醒來。
    唐戚一路笑意吟吟，不管李琰找她商量什麼，她都不會拒絕，隻是她要附加一個條件：帶糜絮走。
    秋喜盯著床上的人皺起了秀眉。這是小姐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究竟在小姐眼裏和自己眼裏糜絮公子有什麼不同？
    這般想起來，雖然隻在冊封大典上見過國師，他的感覺卻是和糜絮公子給她的感覺一樣。總覺得他們應該是俊美高雅的人，但若要她具體形容，她卻無法說個所以然出來……秋喜遲疑著又朝床上那張美得妖異的臉看得發呆。
    這會是糜絮公子麼？不是她不相信小姐，而是她不得不為那個在失去小姐之後同她一般傷心哭泣的少年皇帝著想，她們要做的是機密任務，牽連了青麟的整個命運，她決不能讓不明不白的人牽扯進來！
    秋喜拽緊了手中的匕首，李琰的話還在她耳邊回蕩。一個來曆不明渾身是血的美貌男子能有一個完好的過去嗎？不可能有……但是，李大人不相信小姐就是小姐，對小姐有幾分戒備才會單獨找她談話，可是在她心裏，不管小姐變成什麼樣子，小姐永遠都是她的小姐……李大人不會明白，但是她很清楚。
    鬆了鬆手中的匕首，秋喜微微歎氣……年輕皇帝的背影是那麼讓她心疼。
    在失去唐戚的半年裏，淩熙陪她的每一個夜晚都深深記在腦海……在找到小姐選擇小姐後，秋喜暗自發過誓，要為淩熙做些什麼，一定要為他做些什麼！
    即使要隱藏自己的愛一生一世，隻要能看到最愛的兩個人幸福，她就滿足了。
    隻是唐戚現在的身份不允許秋喜天真美好的想法，所以她便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與唐戚同進同退。隻為守候她的小姐，更為守候他的王國。
    手中的匕首緊了鬆，鬆了緊……李琰的意思秋喜明白，隻是看著小姐那麼幸福的笑，要她怎麼下得了手。
    秋喜在猶豫間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忽閃著那雙魅惑的眼睛，正打量著她。
    “姑娘~”糜絮聲音本就動人，再加上他有意拖長音調，竟讓秋喜驚得忘了將手中的匕首藏好。糜絮掃了一眼秋喜手中的凶器，邪魅一笑。就這麼光著腳下了床，一步一步向驚呆的秋喜靠近。
    糜絮俯身在秋喜耳邊輕聲道，“下不了手麼，嗬嗬~”低迷的聲音本該很吸引人，卻讓秋喜忍不住害怕到顫抖。
    糜絮將秋喜手中的匕首塞回她的袖中，輕快地奔向房外……秋喜按住被糜絮碰過兒顫抖得厲害的右手，眼神追隨過去，看到了呆站著綻放溫柔微笑的唐戚。
    “危——”秋喜來不及喊完那聲危險，見糜絮白色的身影向唐戚飛奔而去忙挪動自己像灌鉛般的雙腿，重重地捶了幾下，慢慢恢複行動，可是她卻不能跑了……
    “終於又見到你了。”糜絮天真而純潔的笑著，輕輕拭掉唐戚臉頰上的淚痕，“這次是淚水呢~”
    糜絮回來了。
    秋喜看著緊抱著妖媚男子的唐戚，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