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妥協
    唐戚轉了轉眼珠子，眨了下眼……明明已經答應孔矢語幫她逃婚了，還是自掘墳墓地跳進了她挖好的坑裏。
    茶裏下了讓她乏力的藥……唐戚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回想孔矢語在她昏睡前說過的話。
    她說，盈鳳華月的主人隻能是我，悔不該讓你穿了它。
    她說，我雖不願做這場政治聯姻的犧牲者，但也不想連累疼愛我的祖父，所以我要你替我嫁。
    她說，太子喜歡你，他會喜歡我這份禮物的。
    她說，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原來一切早有預謀。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她想象的一般好。原來她不隻是可憐，還是一個笨蛋。
    孔矢語要她代嫁，實在是勢在必行。
    她喜歡易良垣，而唐戚成了他們之間的障礙。除不去，也得搬開。
    孔矢語說易良垣會在她出嫁前夜帶她遠走高飛，她要拿回盈鳳華月。唐戚便帶來了盈鳳華月。
    不是她不懷疑，而是她覺得如果孔矢語與易良垣在一起了，不管易良垣怎麼想，至少對孔矢語來說一定是件好事。
    古代女子是悲哀的。出生再尊貴她也不能為自己的婚姻做主。其實，越是身份顯赫越發受到限製。
    不管怎樣，唐戚動了惻隱之心。
    她想幫她，隻是單純的想幫一個女孩去追求她的愛情。
    橙黃色的光芒暗了幾秒又亮了起來。
    紡媛一直守在床前，此刻見唐戚醒來，戒備地瞪著她，威脅道，“你最好是安分點，別想耍什麼花招！”
    咧開嘴無聲地笑笑。跑不了，喊不了，她能耍什麼花招…要說耍花招，那也是她們才對吧。
    光是從離宮密道來這裏就折騰了大半夜，再加上她又昏睡了一段時間，琢磨著也該天亮了吧……唐戚想，秋喜惟謦發現她不在了會不會著急生氣？那個被她咬了一口的變態太子若發現新娘被掉包了會不會一氣之下給她一刀？還有很多很多她還來不及想的人在“哐當”聲中驚退出腦海。
    孔矢語如同鬼魅般奔至床前，一陣冷風撲滅了燭火。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掐了唐戚的脖子，渾身顫抖。搖晃了幾下，一臉頹然地跌坐在床前。
    “小姐您怎麼回來了？易——”
    “出去。”
    “小姐？”
    “滾滾滾！”
    孔矢語掩不住發顫的音調歇斯底裏。
    紡媛退了出去，關了房門……夜太靜，孔矢語壓抑的抽泣聲還是傳進了唐戚的耳裏，她左手背上濺滿了她的淚水。
    黑暗中，她把唐戚扶起來靠在床邊，慢吞吞地解她的衣衫。那是大婚的吉服。
    “算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姐。”濃濃的鼻音聽得唐戚皺眉，“衛大人的原配妻子，你的二娘是我姑姑。”
    “先皇一旨便讓你娘搶去了姑姑的位置。”
    “你知道嗎…姑姑對你娘的恨多一分，對衛大人的愛就多一分……衛大人自是明白的，他不能責備姑姑的所作所為，才會把你送衛府……命運在開玩笑，又讓他害了一個孔家女兒。”
    等孔矢語換上了鮮紅的鳳冠霞帔。天也亮了。
    “不……”
    “不？哼，”孔矢語的唇抹得很紅很紅，她轉過頭，眯著眼瞪著唐戚，“不是他把你送出來，我又怎麼遇得到你，你又怎麼會怎麼會……”孔矢語摔了手中的金釵，“我愛的人愛你，不愛的人也愛你…”孔矢語走到床邊，捏了唐戚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
    “醉華樓上一舞歌曲真是絕代芳華，讓我自歎不如啊！”孔矢語陰測測地掩嘴笑了起來，“手足殘廢的人連正常行動都不能，這舞，妹妹怕是不能跳了，至於這歌嘛…”
    不用孔矢語多說，唐戚心知肚明。能開口的那一刻她就察覺了，日漸熟悉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
    易良垣拒絕了她。這是唐戚唯一想到她變瘋狂的原因。
    孔矢語還是上了太子的花轎。
    手腳依然無力的唐戚曲卷著身子側躺在陪嫁的大箱子裏，她不僅失去了盈鳳華月，還賠了自己。
    當孔矢語說她殘廢的時候，唐戚還在想那不過是她嚇唬自己的罷了。被裝進大箱子時，唐戚才知道害怕。撞倒的地方很疼，四肢的行動不受她的支配，軟趴趴的如同沒有筋骨。
    在狹小黑暗的木箱中，唐戚無聲地淚流滿麵。
    唐戚不知道，箱子裏的十二個時辰，外麵已是驚天動地。
    慶曆十四年九月初十，太子大婚。
    同日，左相鳳花水勾結護國將軍衛澈裏應外合，逼宮禦書房。
    鄖京的百姓，甚至大部分官員的注意力都放在當朝太子的婚禮上了，沒有人注意到一場血雨腥風的宮變悄悄地拉開了序幕。
    “我不會讓你傷害蘇兒！”鳳花水舉起劍，指向成武帝，“你已經對不起媛媛…淩絳，沒想到你會這般殘忍。”
    “你和衛平都覺得我自私……為了朕的天下朕的子民朕的選擇沒有錯！卓清，我是皇上，我沒有選擇。”
    “可你也是淩絳……是我的摯友，那個媛媛喜歡欣賞的淩絳！”
    鳳花水逼近幾分。成武帝把目光轉向一旁看戲的英挺男子。
    “朕沒想到孔相也參與了進來。”
    “皇上錯了，衛澈與鳳相來往，外公並不知道。”銀色盔甲底紅戰衣英姿挺拔的衛澈噙著笑，一臉的從容不迫。
    “罷了……卓清，你覺得若覺得殺了朕好，便動手吧。”
    “我不要你的命，我隻要蘇兒的安全和自由。”
    “哈哈哈……卓清啊，你在又為難朕。”成武帝話中帶著責備，笑出了眼淚。
    卓清啊卓清，你若不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冒險逼宮隻為保全媛媛的女兒吧。明知道朕給不起承諾，還要如此固執。
    鳳花水拿著劍的手有些抖。
    他知道。特別是在知道成宣帝與淩絳的所作所為之後，他就明白了，可他還是不甘心，明知是垂死掙紮，也要賭一賭。
    結果他還是輸了。
    注定要輸的。輸了媛媛，現在又輸了他的女兒。
    “媛媛走時是笑著的吧……”
    “恩。”
    鳳花水臉色慘白。
    “鳳相不逼宮了吧？”衛澈瞅瞅兩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若不是他家那死老頭子求他，他才不會閑到有空來參演這場無聊的戲。
    “恩。”鳳花水無力地點點頭，抬眼看向成武帝是目露精光，“你把蘇兒弄丟了，是該受點懲罰！”說完銀光一閃，快如閃電。
    衛澈瞪大了眼，這鳳相竟是深藏不露！再看看成武帝苦笑的模樣，不禁感慨，竟然削掉了皇上的龍須！
    “衛將軍，我們走吧。”
    “這就走了？”
    鳳花水疑惑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年輕人，心想他那副“快點完事好回家”的模樣誰沒瞧看出來啊。
    “剩下的皇上自會解決。”說罷，不再理會旁人疾步離開。
    他是耽擱不得的，一刻沒有找到唐戚，他的心就是懸著的。
    衛澈盯著鳳花水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隨手抓了一個宮人來問。
    離宮。他家老頭兒不也是去了那？他這個沒見幾次麵的妹妹，還真是大牌呀！
    衛澈笑笑，打了個響指。吹了聲口哨，一匹駿馬聞聲而來，他利落翻身上馬。
    “駕！”雙腿一夾，馳騁起來。
    目標，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