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夜色惶惶
    “惟謦，準備沐浴，多采些花瓣。秋喜更衣，快快快!”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滿頭大汗的。”秋喜迎出來，正撞見扯著裙擺衝進屋的唐戚。
    “先別問，快準備準備，我要沐浴。”
    “大老遠就聽見小姐喊了。”惟謦掩著嘴偷笑，“已經吩咐下去了…沒見過那家小姐這般沒規矩的。”
    “這不是見著了嘛。”唐戚翻翻白眼，扯著腰帶就開脫。兩個小丫頭驚呼著關了門窗。
    “小姐，您這般舉動可是要不得啊。”秋喜愁著臉，還是上前般唐戚解開被她拉成死結的裙帶。
    “小姐可是讓惟謦‘驚喜’連連啊。”惟謦調皮地眨眨眼，開始著手準備裙裝。
    “等等，裙子我自己選…今晚，”唐戚眉目流轉，“咯咯咯”地笑出聲來，秋喜惟謦互看一眼，隻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看來，她家小姐又要“出格”了。
    事實證明她們的想法沒有錯。特別是按唐戚的吩咐將易公子請到醉華樓後，兩個小丫頭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醉華樓是什麼地方，鄖京最有名的大酒樓。文人墨客、佳人才子、官家子弟聚集的場所，小姐為何要請易公子去一個自己不熟的地方呢？
    這是有原因的。唐戚看著一臉疑惑的秋喜，不由得在心底暗歎。若不是為了不讓皇帝的計謀得逞，她用得著挖空心思自己決絕迫在眉睫的問題嗎？她總算明白易良垣那句“娶你的人還真是倒黴”的真正意思了。
    唐戚沒想到易良垣這般通透，竟在那時便看出了成武帝的心思。
    指尖輕輕敲打桌麵，看著窗外的月色。唐戚沒有由來地迷茫了一陣，說不上難受，卻覺得有個地方空空蕩蕩。
    “衛小姐。”易良垣隨惟謦進了醉華樓，到了隔間，抬眼便見竹簾後側身發呆的唐戚。他在外間站了站，方才開口喚了一聲。
    “公子請進。”秋喜為易良垣掀了竹簾，待人進來後，便退了出去。
    唐戚偏頭嬌笑，起身行禮。易良垣隻覺得今日的唐戚有些不一樣。
    “若沒記錯…易公子還是叫我蘇兒吧。”易良垣看著眼前笑麵如花的女子，眉梢微揚，的確不同尋常。
    “你喝了酒？”
    唐戚隻笑不答。
    足下輕輕淺淺，易良垣在唐戚近身時，不做痕跡地避開了。
    唐戚不惱，隻管吃吃笑彎了腰。
    “易公子不要見外，叫我七七便是。”然後不再管他，搖搖晃晃出了包間，進了中庭。
    “北方有佳人——”唐戚輕輕唱了一句，引得臨近的食客側目。今日的群是淺淺的鵝黃，層層疊疊，流蘇晃晃，銀鈴在手腕間碰觸，發出清靈悅耳的響聲。
    “北方有佳人——”摸了銀鈴頭簪插於發間，再挽手鈴聲琅琅，“絕世而獨立。”
    蓮步輕移，翩翩而至。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家人在難再得。”
    中庭裏驚了。靜了。
    踢了鞋，唐戚跳上一張桌上，輕輕踏動腳上的銀鈴，配合著手上的，乍聽，亂。仔細聽來，才得其中旋律。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家人在難再得。”
    曲畢，唐戚定了造型，緩緩回首，朝樓上倚欄的人，嫣然一笑。
    驚豔四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敢問姑娘芳名。”腳不沾地，落入一個懷抱。唐戚借著酒勁，順勢靠進“英雄”懷裏，瞟了一眼易良垣，臉色不太好喲…唐戚慶幸衛姵蘇不是近視，將易良垣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她要主動挑起兩人之間的關係，達成共識。
    他不願娶。她不願嫁。被迫。不由己。
    “衛七七。”輕啟朱唇。忽聽遠處有人驚呼，“鄖京三少”、“易公子”什麼的，夾雜著少女的嬌羞和竊竊私語，慢慢接近，轉瞬間已落入另一個懷抱。
    “秋喜，還不為你家小姐穿鞋。”秋喜扒開人群，有些急促。
    “算了，我來。”易良垣將唐戚放置方才她跳舞的桌上，從秋喜手中接過繡鞋，俯身，為她著鞋。
    唐戚隻覺臉上燙得不行，大有蔓延的趨勢。
    “且慢——衛小姐可是剛到鄖京？”唐戚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想要越過身前擋路的男子。
    “小姐可曾在途中遭遇歹人？”
    “恩。”唐戚不耐煩地輕哼，另辟一路想走。
    “我總算找到你了。”男子驚喜地拉住要走的唐戚。
    “放開她！”易良垣將唐戚護在身後，隔斷了男子欣喜的目光。
    周圍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唐戚皺了皺眉，看來她是小瞧了鄖京三少的名聲了，她甚至有些後悔選擇醉華樓，這又貴又多是非的地方。
    “在下無意冒犯衛小姐，隻是，”男子勾唇一笑，說不出的俊朗，“美顏嬌，玉肌膚。淡娥眉，紅櫻唇。纖纖十指，扶柳腰。”
    眾人都以為男子會問出他們心中所想，期待著知道鄖京三少的易公子與這衛小姐是什麼關係…誰料他卻吟起詞來，眾人詫異。
    唐戚也不解。隻有秋喜聽出了其中的意義，有些焦急地扯了扯發愣的唐戚。
    “小姐……”
    “怎麼了？”唐戚也小聲回應秋喜，見她抓著自己緊張的模樣，心下一緊，“你肚子也疼？”
    “小姐！”秋喜嬌嗔一聲，隨後有意思到了什麼，問道，“小姐肚子疼嗎？”
    唐戚搖搖頭，剛才是有些疼，現在好多了。
    “白璧無瑕一點紅朱砂。”男子的聲音傳來，秋喜一驚，拉著唐戚的袖子搖個不停。
    “小姐小姐，淩嶽宮澄乙，是那個淩嶽宮澄乙！”
    “什麼淩嶽宮……是他!”唐戚板下臉，轉身與秋喜耳語道，“快走。”
    “可是，小姐——”
    “可是什麼…再磨蹭下去真會被他認出來的。”
    “誰認出來誰了？”唐戚的心“突突”一跳，轉身對上易良垣沒有表情的臉。
    唐戚幹笑著不知道從何開口，大門處一陣騷動。高祥領著一隊人馬進了醉華樓。
    “相爺擔憂小姐，還請小姐隨高祥回府。”唐戚隻覺這聲音仿佛來自天堂，拯救了她。
    惟謦從人群中竄出來，扶著唐戚，微笑道，“小姐醉了。”
    唐戚順勢靠著她，由著她和秋喜扶出了醉華樓。上轎前，唐戚抬頭看了一眼殘月，哀歎一聲。鑽進了轎子。
    今夜，本是試探易良垣，本是想與他合作的，甚至想過色誘…泡湯了，全泡湯了…指不定還為自己鬧出些麻煩來了啊！
    秋喜和惟謦跟在轎子左右，聽著轎中時不時傳出來的哀歎，一臉愁容。
    秋喜擔心她家小姐。
    惟謦擔心也擔心她的新主子，隻是還摻雜了一些些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