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璧奕2
    頂沙城南的一間小客棧裏，唐戚盯著沉睡中的璧奕默默出神。大夫們的話還徘徊在她耳邊，都說璧奕隻是一般的身子弱，調養調養就能好起來，可是…她皺了皺眉，床上的人已經睡了三四天，也沒有醒來的跡象。這幾日的陪伴讓她更迷茫了，璧奕的身體與常人無異，隻是體溫較低。他的眉、眼、唇在唐戚的指尖上留下真實的觸感…如何叫她放心得下，那追殺她的黑衣人還沒有善罷幹休，她能帶著他一起走麼？唐戚不確定了。
    “小姐，藥熬好了。”秋喜把藥碗遞給唐戚，靜靜地立在一旁，看著唐戚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口，“小姐，我們真的不去找高管家嗎？”唐戚頓了頓，執起袖子擦幹淨璧奕嘴角流下的湯藥，把碗遞給了秋喜。
    “恩，等璧奕醒了再說吧。”她看了看秋喜繼續道，“你也換上男裝，以免節外生枝，以後就叫我公子。”
    “小姐認識他！？”秋喜驚訝地看了看床上的美顏男子，又轉回自家小姐的臉上。
    “恩。”她沒有跟秋喜說與璧奕璧芽的相識，更沒有跟她提到糜絮，隻是敷衍著說了一個俗套的故事。她被人綁架，而璧奕救了她，如此而已。她以為騙過了秋喜，而秋喜也知道這其中一定還有故事，單看遇到小姐的時候，小姐的表現就不像是對“恩人”該有的行為，隻是，小姐若不願說，她也就不會追問，乖乖點頭。
    “小姐，下麵來了好多人。”換好男裝的秋喜看上去清秀伶俐，“我去看看。”
    “不用了。”秋喜見唐戚已把床上的人扶起，趕緊上前幫忙。“馬車在後院，我們要快些才行。”
    才出房門，一把大刀在她們頭頂呼嘯而過，嚇得秋喜尖叫抱頭蹲下。唐戚勉強支撐著璧奕的身體退後躲過大刀，大刀連續砍來，快得讓人躲不過。幸好半路被別一把刀截住，讓唐戚得了喘息的機會。她抬腳踢了踢窩在地上的秋喜，沉聲喝道。
    “快點過來，你真想被劈成兩半嗎？”見秋喜抖擻著身子，不動。唐戚吃力地扶著璧奕靠近她，使勁地踢了秋喜一腳，“趁亂下去，快點，不然丟下你!”威脅的話一說，效果果然是好的，盡管秋喜還是很害怕，可她更怕被小姐留下。
    客棧裏的刀光劍影，看不出誰跟誰在打，哪一幫是要殺她的，哪一幫是要救她的。唐戚一邊小心避著無眼的刀劍，一邊留神觀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祭冥和祭洛那兩個臭小子，她是不指望了，這一切都不是她可以掌控的，自己的安全隻能靠自己爭取。
    “秋喜，你來照顧璧奕。”
    “小姐，你要駕車？！”
    “不然呢，你來駕？”秋喜拚命搖頭，她不會駕車，可她也不知道她家小姐會駕啊。
    “看好璧奕，抓緊了！”唐戚學了電視上的，拉了韁繩，“駕！”大喝著甩開韁繩，她擺足了造型，馬兒不聽她使喚，車也不見前進，騷動的馬兒嘶叫幾聲便不動了。前端已有黑衣人阻路，唐戚也緊張起來，一腳踹在馬屁上，馬兒吃痛，一下子狂亂起來。唐戚摔倒，撲在馬套上被顛得夠嗆，死死抓住馬鬢，不敢鬆手。馬兒被她的動作激怒，更加狂躁，卻也衝過黑衣人的包抄，奔出了客棧後院。
    “小、小姐…小姐！小姐！”秋喜的驚呼不斷，可憐的唐戚自顧不暇，哪裏有空回應她。
    “你讓開。”璧奕在顛簸中醒來，掃了一眼便知道現在的情況，他推開秋喜，站在了車轅上，提了唐戚的腰帶把她拽了起來，動作敏捷迅速。可唐戚卻沒有鬆手，硬生生地拽掉了馬兒的鬃毛。馬兒徹底癲狂起來，唐戚在璧芽的懷裏一起摔進馬車，然後把三人顛得東倒西歪。
    “嘶——”馬兒淩厲叫聲劃破天空。馬車便停了下來，一絲血腥味在空氣中似有若無地蕩開。
    “保護表小姐。”聲音像導火線般，引發了新一輪戰爭。刀劍聲頻繁響起，唐戚扒開捂在她頭上的車簾，眼前又是一片火拚的景象。
    “小姐…”秋喜細如蚊聲地叫著唐戚，哪裏叫得住人，唐戚奔下馬車的身子被璧奕扯住，他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傻了，非得往那危險地帶去。
    “你醒了？！”唐戚的眼睛在黑夜裏閃閃發亮，前一秒她還興奮地盯著眼前的人，後一秒璧奕和他就滾下了馬車，摔進了激鬥的人群中。
    “小姐！”聽到秋喜驚呼，唐戚抬頭隻見她扒在車轅上，像個八角章魚般，說不出的搞笑。馬兒已經倒地，八成已經斷氣。
    “注意身後。”璧奕推了發呆的唐戚，不知他從哪抽出一把軟劍出來，替她擋了一刀。
    “表小姐？”一個同樣持劍的男子轉到唐戚身邊，被璧芽一劍擊退，一直不得近身。
    “高管家？”唐戚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怎麼會在這？”唐戚知道這一路來他們都在暗中跟隨，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詳情日後高祥會跟小姐解釋…少俠武藝高強，勞煩少俠先帶我家小姐走…他們的援兵，估計就要到了。”高祥一邊應戰，一邊為唐戚和璧芽做掩護。
    “快走。”高祥一聲大喝，提劍開道，一聲哨響黑暗中奔來一匹馬，直直朝向他們。璧奕一聲不吭，提起唐戚一個飛身上了馬。
    “小姐！！”
    “秋喜，我在小樹林下等你，好好照顧自己……”唐戚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璧奕策馬狂奔，出了城，確定沒有人追趕後，便停了下來。
    “哎喲…你！”唐戚揉著摔疼的屁股，怒瞪著馬背上的人。見璧奕拉了韁繩調頭，她一改前態，有些著急地開口，“你要走了嗎？”璧奕頓了一下，沒有回答她。
    “你的傷還沒有好——”
    “駕！”唐戚的話還沒說完，撒腿開跑的馬兒嚇得剛站起來的唐戚，又摔回地上。唐戚心裏那叫一個火，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就見璧奕又駕著馬兒回來了。
    “你不是走了嗎？回來做什麼？”唐戚賭氣自己走開，馬兒就在她的身邊悠哉悠哉地跟著她，她一火，一巴掌拍在馬肚上，驚得馬兒摔下馬背上的人。唐戚吃驚，自不量力地去接人，反而被壓倒在地，暈了過去。
    “……”陽光好刺眼，唐戚揉了揉眼睛。
    “你醒了？”璧奕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完全沒有血色。
    “你！”唐戚驚呼，一把拉過璧奕單薄的身子，為他遮擋陽光。璧奕不解，睜大眼睛好奇得打量一臉驚慌的唐戚。他沒有推來她，是因為身體虛弱，也因為看見唐戚一臉的擔憂不想推開。
    “這裏太陽那麼大，你不會找個陰涼的地方躲躲嗎？”唐戚語氣裏是擔憂也是埋怨。
    “為什麼？”
    “當然是……”怕你魂飛魄散咯。唐戚想說的話在腦子裏打了個轉覺得不對。定定神才發現是虛驚一場。剛才她夢見璧奕被陽光照射就消失不見，導致她有些神經兮兮。她猛地站起身，低頭盯著陽光下的璧奕，他沒有消失，他跟人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唐戚擰著秀美，有些艱難地開口。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有些期待璧奕的回答，又有些害怕…在期待什麼？在害怕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出清楚。
    “……”璧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他是人嗎？他冷笑。離開禦天湖，他還能活多久？還能跟眼前的少女說，他是人，而且是一個將死之人？
    “你要回去嗎？”麵對唐戚的詢問，璧奕有些遲疑。他知道回禦天湖是最好的選擇，公子也不會怪罪他，而他也可以繼續留在公子身邊…隻是，璧奕心裏卻沒有一絲回去的念頭，所以他也迷茫了。
    “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就算了…總之謝謝你放我出來，拜拜。”唐戚有些挫敗，讓她對著一根木頭自言自語半天，她就想發火，就算是根漂亮的木頭也不行。
    “咕咕。”一隻鴿子越過唐戚飛進璧奕的懷裏，本來想走的唐戚又踱回去，才發現璧奕在發呆，怪不得半天不搭理她。
    “喂，你倒是看看啊。”唐戚推了推璧奕，指著鴿子腿上的小瓷瓶說，“這是飛鴿傳書麼？”
    璧奕在唐戚的聲音中回神，再把目光移到懷中的小家夥身上，眼裏有說不出的光芒浮動。
    隻因為這信鴿來自禦天湖，而禦天湖的鴿子腳都是朱紅色的，他懷裏這隻也是。他取下鴿子腳上綁著的小瓷瓶後，雙手托起鴿子舉過頭頂，片刻之後，鴿子便飛走了。唐戚看著他古怪的舉動一言不發，璧奕從瓶中倒出一粒銀色的藥丸服下，開始調息。
    “我跟你走。”調息好的璧奕對唐戚輕聲說道。
    “什麼？”
    “我跟你走。”璧奕耐心地再次開口，唐戚隻覺得他失血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暈，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