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杳然閣。
    幻滅的星光，時明時暗，時隱時現，是凡人看不透的高深莫測，卻一點點，引領著他們的道路在正軌上前行著，分毫不錯。
    而在某些時刻，那些星光繡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所以他們便不再是凡人，從此，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陰陽師。
    可是，他們並不是沒有弱點的，正因為身上背負了太多，所以他們承受了也太多。
    而現在，他們就要為了杳然閣這數千年的詛咒，付出必然的代價。
    “東皇閣下，昭思她還沒有回來。”月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其中卻隱隱夾雜著難以察覺的緊張。
    東皇太一淡淡道：“你先退下吧。他們會回來的。”
    少司命，注定會為了這些親人、朋友，葬送自己的性命，這是命定，她無法改變。
    所以，她必定會回來。
    *
    東皇太一站在水牢門前，什麼也沒有說，水牢裏幽幽的暗藍色幽光將一池水紋染得格外的鬼魅。這座水牢，從來鎖不住人，也從來不會鎖人，它鎖住的，都是些魂魄。
    這座水牢，叫做寧杳。古往今來數千年，陰陽家的那些曾經叛逆過的魂魄，都被鎖在了這裏，他們掙紮過，想出來，卻總有筋疲力盡的一天，再也掙脫不開。
    於是，他們被迫沉入了水底，再也回不來。卻一直沉在水底，拚命的拉扯著下一個寧杳的犧牲品。
    東皇太一輕輕揮一揮右手，將水牢的門打開。他看著那些不肯沉入水底的魂魄，輕輕道：“你們的救星，就要回來了。”
    “如果，她帶回了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放過你們。”他抬手望向杳然閣的遠處，話鋒轉過，“但是，如果她沒有，那麼，你們全部，都要成為寧杳的祭品。”
    “在這之前，我必須做些什麼，不然，昭思她可能回來救走你們。”他輕聲的自言自語，聲音很輕，但卻回蕩在死寂的水牢裏，透出絲絲的陰森。
    話音落，藍光起，自他的袖邊飛起一隻詭異的妖獸，那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生厭惡之感。
    “七幺，幫我看好他們，如果昭思來了，你就把她攔在外麵。”
    七幺眨了眨眼睛，慢慢的晃到了水牢前，全身上下的皮膚突然綻開一個個明亮的點點，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一個個眼睛，看著不同的方向。
    “東皇閣下，你不必要用七幺這種東西來對他們吧。”輕靈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畢竟，我也已經帶回了你想要的東西了。”
    用七幺守在這裏，無異於要殺了他們。
    七幺，本來就是以魂魄為食的。
    *
    “請你先放了他們。”
    這些魂魄都是昏迷不醒的，顯然已經被下了咒，恐怕就算不讓七幺守在這裏，他們不過多時，也會自己沉入寧杳醒不來了。
    “我向來說話算話。”東皇太一微微頷首，“不過，如果你答應帶回來的東西沒有出現，那麼，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知道。”少司命淡淡道，“我也不打算來試探東皇閣下的底線。你放了他們，我把幻音寶盒給你。”
    “不。”東皇太一搖頭，“不僅僅是這樣，我還需要你來幫我。”
    少司命頓了頓：“好。”
    “璃兒。”白鳳伸手拽住了少司命，對她搖了搖頭，“不要去。誰知道他會做什麼。”
    “沒事的。”笑了笑，她輕輕的回握，“相信我。”
    *
    杳然閣外二百裏處。
    “少司命，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來這裏麼？”東皇太一看著遠處空澈的星空，看似無意的說道。
    “不知道。”少司命淡淡道，“東皇閣下請直說。”
    “東皇閣下，還是讓我來說吧。”昭思突然出現在兩人身邊，“恐怕您不太好解釋。”嘴角，是諷刺的笑容，“不是麼？”
    “也罷。”東皇太一搖了搖頭，“以你一個外人，恐怕確實還好些。”
    “外人？”昭思挑眉，“外人便外人吧。與你相比，我確實是外人。”
    “師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昭思抿了抿嘴角：“沒什麼，我會一一說清楚。”
    *
    “杳然閣中，千笑閣的笑姬是不應允婚配的，一旦婚配，必須離開杳然閣，所以，老夫人當年，一氣之下就離開了杳然閣。
    可是她走的時候，帶走了我陰陽家的至寶，幻音寶盒。而一旦缺少了幻音寶盒，便再沒有東西可以鎮壓住杳然閣的詛咒，不出兩個月，杳然閣必亡，陰陽家，也必亡。
    當時的東皇閣下和兩位護國法師，不得不因此，以自己的性命及永世不得輪回為代價，施咒鎮下了詛咒。
    那之後，下一任的東皇閣下與護國法師，也都因此喪了性命。”
    “難道他們沒有派人去找過老夫人麼？”
    “他們當然試過，可是，幻音寶盒並不在老夫人那裏。
    老夫人和當年的葉府當家人一起出遊時，誤闖了墨家機關城，險些命喪墨家。卻被當時的墨家巨子所救，因此在墨家停留了些日子。
    當時老夫人覺得若是時日長久，陰陽家必然會派人出來找尋幻音寶盒，放在自己身邊不安全，就當做是謝禮，寄放在了墨家。
    在那之後，老夫人為夫君誕下一子，名葉司。
    下任的東皇太一，曾經派人找過他們，老夫人當時無力抵抗，幻音寶盒也放在了墨家的機關城，無奈之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葉司被他們帶走，帶回了杳然閣。
    當時的東皇閣下，心裏記恨老夫人，卻無法改變自己要為了鎮壓詛咒而付出性命的宿命，於是，就培養葉司成為下一任的東皇太一，讓他也為此喪命。
    也就是說，當年的葉司，就是現任的，東皇閣下。”
    “什麼？這麼說，他豈不是……”
    “沒錯，東皇閣下，就是你的血親。”昭思輕聲道，“你不用驚訝，當時我知曉這個消息時，也著實被震驚了，可，這確實是真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在成為東皇閣下之前，就已經滅了我葉家了，怎麼會，到後來……是姐姐做的？”
    “這是我從中插的手。
    我不想讓老夫人就這樣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所殺，於是，以千笑閣笑姬的名義擔保，告訴他他的生母，是肖家的夫人。
    於是，他動手滅了肖家，而葉家，也因此得以保留。
    可是後來，你的姐姐被他們發現了，我藏了很久的秘密，最終，還是被他們知道了。
    所以，他，就和月神商量，讓你的姐姐去滅了自己的家族。
    他們在大司命的身上下了咒，你姐姐自己並不知曉，所以到最後，變成了她下手滅了葉家。後來把這件事安在了白鳳身上，若不是憫歸，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之後，嬴政需要我陰陽家的幫助，月神在前去墨家機關城的時候，發現了幻音寶盒，帶回了杳然閣。
    可是，幻音寶盒被我拿走了。
    如果，我不帶走幻音寶盒，那麼，你，或是夜兒，其中必有一個要死。所以我帶走了幻音寶盒，沒想到，他們如此看重自己的性命，竟然以這麼多人的性命來威脅你，無奈之下，我也隻好將這幻音寶盒送回了杳然閣。”
    “為什麼幻音寶盒帶回了杳然閣，我和夜兒，就必須有一個要死？”少司命不解道。
    “因為，”昭思沉默半晌，緩緩道，“幻音寶盒的每一次啟用，都必須要有祭品。而唯有以檀櫻樹為載體而重生的夜兒身上，和現在的你的身上，才有足夠多的詛咒，能夠讓幻音寶盒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