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幽幽的密林中，兩旁是已經開枝散葉，看不出哪是哪的參天古樹，隻是那深色的陰影，將明媚的陽光全數擋在外麵，完完全全是沉沉的陰灰色。
    陰影下，坐著兩個人，一個黑發黑衣，一個卻有著奇異的紫色長發，兩人相對而坐，看不清楚在做些什麼。
    “我是不可能回去的，當年我離開杳然閣的時候，就已經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回杳然閣，即使是當年救你，也是他們將你帶出來，而不是我回去。”憫歸搖搖頭，很堅決的拒絕少司命的懇求。
    「那要怎麼樣你才可以回去？」
    “你不可能做到的，我若破誓言，那麼必然是……魂飛魄散的下場。”憫歸搖頭，“我與你們不同，我非人，若是魂飛魄散，便無法六道輪回。你，亦或是白鳳，即使今生錯過，你們若有緣，來生也能相見。”
    「他根本就不想見我，我隻是一廂情願而已。」少司命苦笑了一下，「當年他誤以為是我滅了莫家，之後他為了報仇又滅了我葉家，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如果能救他可以彌補我的過錯，能夠解開他仇恨的心結，我無所謂付出什麼的，反正我一年之內必死無疑。」
    “你怎知他是如何想的？你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兩情相悅的？”憫歸歎一口氣，“依我看來，你們之間最大的誤會，不是誤以為彼此滅家，而是，你們不相信彼此，你不相信他心裏有你，他也不信你心中有他。”
    “少司命，你知不知道，當年，滅莫家的，是現在的大司命，滅葉家的，也是現在的大司命？”終是不忍心再瞞她，憫歸說出了當年的真正元凶。
    「姐姐？不可能……不可能……」少司命搖著頭，突然站起來，步伐踉蹌的跌後幾步，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姐姐怎麼可能下的了手奪去葉家上上下下幾百人的性命……那都是陪她長大的親人，她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是月神在東皇閣下的授意之下，對她下了藥。”憫歸的“東皇閣下”四個字，說得格外的咬牙切齒。
    「月神？東皇閣下？」少司命眼眸是明明白白的不相信，「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哼，這是陰陽家的一貫做法，隻要你有親人，如果不入我陰陽家，便全數誅殺。”憫歸冷冷道，“當年，東皇和月神也都是這樣的，他們，也都是孤身一人入陰陽家的，更有甚者，是他們自己滅家的。陰陽家，一向認為，隻有這樣，才能夠心無旁騖。”
    「那……白鳳他……豈不是也應該……既然星魂入了陰陽家……」
    “白鳳並不是星魂的親人。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星魂是當時被莫家家主帶回家的，孤兒。”憫歸搖搖頭，“星魂應當和我一樣，是‘他’送來的吧。也無怪乎，你們的陰陽術天賦，沒有辦法比得上他。”
    「那星魂可以救得了白鳳嗎？」
    “不可能。若是有這可能，你也不必來找我了。”憫歸淡淡的看著她，“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你死，他亡，做一對亡命鴛鴦也未嚐不可。”
    少司命看著她，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拜托你，一定要救他，隻有看見他好好活著，我才能死而無憾。」
    憫歸看見她跪下來，趕緊扶住她，歎一口氣：“不是我不願意救他，而是如果我回了杳然閣，我會立刻魂飛魄散，根本無法救他。除非……你們能把他帶出來，但是，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出得來。”
    兩個人之間一下子寂靜起來，空氣似乎也凝重了。
    「憫歸。」少司命頓了頓，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那麼，可不可以在你身上施一個轉咒印，將違咒的結果轉接到我身上？」
    “這樣的話……”憫歸蹙了蹙眉，“你身上本就有冥諾之毒，再加上這個轉咒印，轉咒印雖然可以將違咒的後果延緩一段時間再發，但是……這樣的話，兩者同時病發，你會痛不欲生。”
    「無所謂，本來我也隻有一年可以活了。」少司命苦笑了下，「隻不過是將它提前而已。正如你剛剛所說，生老病死不過人生常事。」
    “你確定要這樣？”憫歸緩緩的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是施加轉咒印的另外一個後果，你，還會同意麼？”
    少司命沉默不語。
    “其實如果失了你，他自然也不會幸福的。”憫歸再一次勸阻她，“倒不如你們共赴黃泉，反正這一年的時間，你可以好生照顧他，可以在他身邊好好的看看他，我想，你也會很開心吧。”
    少司命的臉埋在陰影裏，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去吧。我想，他現在已經醒了。有我給你的藥方，他最起碼還可以撐半年。”憫歸看著她，靜靜的話語裏有著摸索不清的意味。
    其實，這真的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她知道，讓白鳳活著，這是少司命所想的，但是，能留在彼此身邊，相伴到死，何嚐不是世人所想的結局？何必要他一個人孤寂終老，一個人在想念之中，鬱鬱而終。
    “他在等你。”憫歸輕輕地，加上自己的另一個籌碼。
    少司命突然抬起頭來。
    「我願意。」
    憫歸詫異的看著她，她仍舊是願意？輕笑一聲，看來世間的“情”字，果然非她所想的這般簡單啊。
    “既然你願意，我，願意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