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眼，桃花眼做桃花笑。眼波流轉間，眾人隻覺眼前一片緋紅。二十年了，那個傲視天下的男子都已化為天際的一縷青煙，可是他們的王妃，卻愈來愈美麗，舉手投足間盡攬絕代風華。
    難不成，真是妖。
    年老的宮人說，當那是尚是皇子的王把當時的王妃抱出囚室時，烏黑的長發下，絕美的容色照亮了滿堂。
    就是消瘦與蒼白亦無法抵擋渾身的妖氣流轉。
    那年那月那夜，傾城的月光。
    迎佛骨。
    加冕。
    如意緞繡五彩祥雲朝服逆風飄飛，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捧起佛骨。
    血紅的絲綢如棉絮般柔軟。
    受命於天，天降吾皇……
    不知誰率先呼喊。
    受命於天，天降吾皇……
    霎時，日出金光，五彩斑斕。正午的陽光下她的桃花眼流光溢彩，一如千萬年前，小小的天女抬起頭，驚鴻一瞥的目光。
    天降吾皇……
    她的眼掠過歡呼的臣民，投向遙遠的天際。淺淡的瞳眸看不清神色。她的眸，不知是日光的折射或是原本就是這樣，竟幾經轉換，出現了淡淡的赤色。
    亦或是手中的佛骨映照。
    就像，那些居住在妖界裏的，真正的大妖怪。
    二十年，她的容顏沒有絲毫改變。
    三千男子的精氣，於她來說，到底還是有些作用的。
    隻憐他容忍了那麼多年。
    含笑的眼微微一頓，默默地移開。
    明宇元年，天妃封王。
    天賜無姓。
    史稱無天王。
    至此，她，妖女出身的王妃，真正的成為了傲世驚才的女王。
    屬於無天無法的時代，由她開啟。
    她做到了加妃冕時所立的誓言。
    那是，單單屬於她的天下。
    新王甫剛登基，便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她做的這件事，如一道驚雷，霹碎了一直以來籠罩在大地上的寧靜的空氣。也震驚了世人，與他們一直依賴的觀念。
    那便是，選妃。
    天家之人，女子選妃便已是大不韙。何況她曾是王妃。
    王最愛的女人，權傾天下的寵姬。
    世族男子，弱冠之年便可入宮應征。
    貴妃，王貴妃，王後。
    自古以來女子夢寐以求的頭銜，卻張冠李戴似的扣在男子頭上。
    普天之下，卻無人反對。
    不忌憚她曾是妖女的身份，而是他們，早就了解新王的狠利心思。登基不足三月，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處死了三位首輔大臣。
    一腰斬，一淩遲，一車裂。
    朝堂之上，莫不驚慌。那雙水霧朦朧的桃花眼，就是在頒布聖旨時，依舊是那麼淺淡，美麗的猶如盛開彼岸的曼珠沙華。
    萬劫不複。
    那麼，還有哪位愛卿尚有異議？
    清泠的聲線，穿過那空蕩的匾額上方，一時具無人聲。
    先帝英年歸天，尚無子嗣。本王借天之命，為我朝承嗣。如何？
    微笑著的芙蓉麵，冷冷一凝。
    微臣無異。此天佑我朝，謹遵王旨……
    她懶懶地倚在王座上。眼波一瀲，身旁候著的冷冽的俊美少年便上前抱了她離去。
    他叫無心。
    竹本無心。
    這本是一個巧合。那日她掠過竹林，突地靈敏地捕捉到了，細微的聲響。
    衣衫襤褸的女子，雙瞳赤紅的孩子。
    很平凡的境遇罷了。
    隻是令她感興趣的，是那雙冷冽仇恨的眼，一如那時她從他澄澈的瞳眸中，看到的自己。衣襟翩飛，謫仙般的容顏，如烙印一般刻入少年的腦海。
    就讓我，作你的，師傅罷。
    那是他們的師徒之約，這個舉止優雅，身份神秘的絕美女子將會教給他一切的學識，包括怎樣報答仇恨的方式。
    青無心。
    那日雨簾裏你一襲青衣，神色淡漠恍若無心無情，眉目如水墨畫般澄澈透底，一個清淡的眸光，我就在那美麗得猶如童話的雨季，懵懵懂懂地丟了心。
    無心，你看，這是你母親受辱自盡的地方呢。她自顧自地笑道，身旁的少年纖長的手指緊握成拳，血珠滴落在斑駁的湘妃竹上。
    她嫣然地回身，輕輕下移視線，落在那傷痕累累的白皙手上。眸光一瀲，笑意不變。
    無心，瞧你這是。為師真是老了，怎麼敢提起這件事呢，難道不知這是無心你的軟刃麼？
    芊芊玉手微一抬起，無心便跪下，倔強地低著頭，不發一言。
    徒兒知錯。
    哦？她總算收了笑意，桃花美眸冷冷一挑。為師怎麼不記得你錯了。
    成大事之人，必不可有軟刃。而母親，便是無心的痛處。無心不該失態，早應忘了此事。請師傅責罰。
    不錯。古人雲：血勇者，怒而麵赤；脈勇者，怒而麵青；骨勇者，怒而麵白；惟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不怒，不悲，不喜，不展顏。為師教與你這幾點，你可做到？
    無心，無淚，無歡，無魂，這複仇的關鍵，你捫心自問，可有做到了幾點？果真是無用之人！
    越想越氣。
    天下人都奢望她一顧，可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卻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本以為是塊可塑之才，不料卻是個榆木腦子！思及此，不禁撕去了心中完美的麵具，怒氣衝衝地彈指，轉瞬間，一枝青竹轟然倒下。
    冷冽的少年麵色一僵，好笑地望著正不住發怒的傾城女子。
    一棵，兩棵，三棵……
    湘妃竹不停地倒下，竹林間隻剩對望的兩人，一跪一立。
    說罷，怎麼懲罰？
    她適時地收了手，停下問他。
    他沉吟片刻，正欲答話，天嫦不耐道：
    本是要你在這竹林裏待上十二個時辰。如今…。。她回顧四周，既然這竹林已倒，今個兒就暫且罷了。
    心下微微一頓，一股暖意緩緩流淌。
    她。是為了他罷。不過按她的性子，卻不像呢。
    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若是你七日之內練不成指間夢，就休要來見我，我們師徒之間，也算緣盡。
    七天？巫術第八重——指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