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忙的時候，時間就過得很快，轉眼都是秋天了。三個月過去，戰事一直吃得很緊。雖然大部分都是勝利，但是推進的極慢。打仗是個消耗國家人力物力的玩意兒，這邊姬夜玄忙的焦頭爛額也隻能湊合著。八月底那會兒還鬧了一陣子糧荒，多虧蕭宵這個老同學關鍵時刻借了四百萬石糧食才解了燃眉之急。好在戰事即將結束，秋收也即將開始，今年還各地的收成估計都不錯，難關就快要過去了。
    “明王殿下已經攻到了韓國都城之下，以他們現在的兵力糧草來看最多撐不過十日。”好消息在京都傳遍了，人們個個歡欣鼓舞，官員們無不麵露喜色。隻有姬夜玄還是愁眉不展，隱約麵露憂慮之色。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提出來立太子為新君主掌軍國大事，尊現在的皇上為太上皇。所有老臣都臉色大變，太子微笑著問了姬夜玄一句：“愛卿以為如何。”
    姬夜玄上前一步，深施一禮答道：“臣以為當下叛軍未除民心不安，如此時節並不合宜，請殿下三思。”
    於是很多大臣順水推舟，紛紛高呼：請殿下三思。
    太子微笑著說：“我也正是此意，此時談論此事。實在是居心叵測，想要為害朝堂！”說著下令將提議另立新君的那人推出午門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姬夜玄麵色凝重匆匆回到家，一路上歎息不語。
    我讓他躺在床上給倒了杯熱水，又拿靠墊兒給他墊上，他的身體總是一入了秋就不大好。小時候遇襲中了一刀傷到了肺，勞神煩憂和秋天又最傷肺。
    在床邊坐下摟住他：“夜玄，你最近總悶悶不樂的擔心什麼呢？”
    “嗨——我也不知道。總覺得這一場接一場的勝仗，反而弄得我心裏有點惶惶的，好像要出些什麼事。”姬夜玄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又給吐出來“這什麼味兒啊！”
    我機械的笑笑，試圖蒙混過關：“木蝴蝶、羅漢果、胖大海什麼的，你別管難喝不難喝，對你有好處。”
    姬夜玄差點沒把杯子扔到我腦袋上：“去你的，人生在世已經夠麻煩的了，你還讓我喝這麼可疑的東西！本少爺又沒打算活個百八十歲，去去去~~給我倒杯白開水，加點蜂蜜。”
    接下來的幾天似乎一切歸於平靜，韓王殘部的追繳，戰地的重建工作……大大小小的收尾工作，一場可以在這個時空的曆史戰爭漸漸劃上了句號。
    三天之後，薑明溪的部隊在補給短缺的困難情況下攻破了韓國的都城，這一仗終於贏得了徹底的勝利！韓王殺盡了兒女之後，在自己的王府中自焚了，一代梟雄下場不過如此。
    大部分人得到的消息都是這樣的，然而還有一些事情，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蕭宵悠閑地翹著二郎腿喝著茶：“那個一向以冷靜和治軍嚴明著稱的薑明溪竟然會下令屠城，真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氣成這樣。不過啊，他這下子可是把自己好不容易辛苦淘來的功勞全耗盡了。”
    這三個月他幾乎天天來蹭下午茶，也正好解決了我們這邊點心總是吃不掉的問題。
    姬夜玄白了他一眼，眼睜睜看著盤子裏最後一小塊胭脂餅被拿走：“姬遠嵐在進城的時候被小孩子偷襲受傷了，就是十殿下的副官。我七哥，你應該見過的。”
    蕭宵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歎道：“原來如此~~也好也好，功高蓋主不是什麼好事。看看楚雲天就知道了，可憐老頭子死在外麵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姬夜玄點點頭表示同意：“還有，殿下讓我告訴你一聲：借糧那件事情多謝了，”
    蕭宵還是一副吊兒郎當模樣妍媚的笑著說道：“這有什麼好謝的，我不也是順水推舟。你要真想謝我，怎麼不把酈殤借我兩天？我家老頭子終於去追隨先帝了，我受封之後也該回去了。唉~~下次來玩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姬夜玄麵無表情：“要是他本人答應，我肯定借給你，可惜阿九自己不樂意，我有什麼辦法？阿九，說！我讓你陪世子兩天你願意嗎？”
    我要是回答願意我就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願意，堅決不願意。”
    “看見了沒。我看你暫時也沒的回去，給你的琅琊王加封之後。我們的太子殿下，很快就會成為陛下了。”姬夜玄幽幽的垂下眼，手指敲打著紅木貝雕的太師椅扶手。
    蕭宵嘴角上揚：“你是不是有什麼消息？我這兒這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太奇怪了。”
    “陛下前天夜裏已經駕崩了。”姬夜玄靜靜的開口“知道的人隻有太子、我和張公公。”
    蕭宵一驚，我也嚇了一跳。我隻知道他前天晚上進宮了，但是他回來什麼都沒說我也就沒問。
    蕭宵看著我吃驚的樣子笑道：“紫菜，你的嘴還真嚴，連睡在枕頭邊上的人都不提一個字。哎呀呀~~~你和太子殿下這樣做，恐怕不合禮製吧。”
    “現在京城民心不安，大軍未歸，陛下駕崩的事情一旦傳出一曲後果不堪設想！最多還有兩天十殿下的軍隊就能班師回朝，到時候時局已定在昭告天下也不遲。”
    “說吧，告訴我這件事有什麼目的？”蕭宵對姬夜玄很了解，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麼一番話。
    姬夜玄閉上眼睛，揉揉太陽囧：“明天你去覲見陛下，做出好像陛下還活著的架勢。大臣們這兩天紛紛要求探望陛下的病情，有很多都是重臣元老。這還罷了，太後和皇後娘娘要見陛下，這我們可擋不住了。所以才請你幫幫忙，薑明溪回來之前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不能白鹿。”
    蕭宵撇撇嘴，又挑眉看著姬夜玄：“那你得告訴我，陛下有沒有什麼遺詔？”
    “禦史中丞姬明海，丞相裴剛這兩個人作為顧命大臣，太子繼位。”都這份上了，姬夜玄也沒有必要再對蕭宵隱瞞什麼。
    姬明海也就是姬遠嵐的老爹，姬夜玄的四叔，素來是以耿直的倔脾氣聞名的。宰相裴剛則是個精於世故圓滑老道的人，皇帝這樣安排，實在是值得玩味啊！
    “行，這事兒我參合了。參合完了我還回我的封地當個小王爺去，隨你們怎麼折騰。我不要和那個薑明澄攪得太近，他可不是什麼好人。”蕭宵起身拍拍手，徑直出了門兒。
    我很笨，可是我也能隱約明白蕭宵的意思。確實，太子的一係列舉動，明白人都能略知一二。一個君王應有的冷酷無情和鐵血手腕他一點都不缺少，因此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也變得一目了然。當一個蓄勢待發了二十多年儲君變成了帝王，很多事情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姬夜玄沒有回應蕭宵的話，隻是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半晌後突然猛咳起來，似乎是要把肺都咳出去了：“咳咳~~咳咳~~”我整個心都被他咳得揪起來了，他咳得臉色發紅，好半天才止住了鬆開手。
    手上是血！暗紅色的。
    我一下子懵了，他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咳血了。怎麼又……？
    “夜玄，你喝點水等一下，我去請個禦醫來。”
    姬夜玄走到床邊上躺下，臉色慘白的笑笑：“沒什麼，那些禦醫眼裏我早就該死了，這不還好好的活著呢。讓他們來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這事兒別傳出去，影響不好。他們隻會說讓我不要勞神，多休養，可是我哪裏歇的下來！若我隻身一人隨便怎樣都好，可我是…唉~~”
    咬牙，不再說什麼，他這脾氣我說了他也不會聽。轉身去櫃子裏拿藥給他，排解氣氛轉移話題：“大後天是你二十歲的生辰，這光景還辦不辦了？”
    姬夜玄把藥吃了，靠著床邊上歇了會臉色好多了。思慮再三他還是搖搖頭：“算了，這時候恐怕不大應景，也容易被人說閑話。到時候去給爹娘請個安就好了，海桐六月裏的生日不是也沒辦麼？”
    他？那臭小子的臭生日有什麼好提的，居然生在六月裏，熱死人的天氣誰還關心生日什麼的：“話說，有兩三個月沒見到那小子了，忙什麼呢。”
    “沒事兒，我和巫月打過招呼了，隻要他不和巫真來往就出不了什麼大亂子。”姬夜玄開始疲倦的閉目養神。
    他們兩交流的方式，恐怕不是我們這些正常人所能阻止的吧？我雖然這麼想著，又怕姬夜玄知道了擔心，索xing閉口不提。
    “夜玄，你還洗不洗澡。夜玄……”我準備去喊他，卻發現姬夜玄已經累得睡著了。真難為他，以前明明無論多累都一定要洗澡才會睡的。
    抱著他換了睡衣，給他蓋了被子，自己也整理好上床。抱著他，吹了蠟燭入睡。
    能就這麼一直抱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