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淩止歡沒有去看蘭町，一直陪著我從醫院到警察局。
    陸卡由於也受了傷，留在了醫院裏。淩止歡陪著我坐在警察局，在這樣的處境裏，我卻覺得別樣開心，時光仿佛是回到從前，他永遠陪在我身邊，幫我遮擋風雨。
    負責案子的小警員大概是個新人，語氣很不友好，態度也很無理。淩止歡將我的手握在掌心裏，目光銳利地看著那個小警員。
    “你誰啊？如果事情和你沒關係，你就去一邊呆著，不要妨礙我了解案情。”
    淩止歡原本還算溫和的表情變得很冷，小警員大概也驚了驚，但為了維持尊嚴，勉強支撐著傲慢模樣。
    “能當上警察，不太容易吧？”
    小警員臉色一變，“關你什麼事！”
    我趕忙輕輕推了推淩止歡，“算了，早些問完才好，我很累了。”
    “那現在就走吧！”淩止歡拉著我起身。
    “你們未免也太目中無人，我還沒說走，誰敢走？”小警員狠狠拍了拍桌子。
    “我想明天早上你會收到解雇信，所以你現在說的話做不得數。”
    我看著冷冰冰的淩止歡，不敢多說話。那小警員卻並未打算就此放手，一個箭步攔在我倆前麵。
    淩止歡讓我走開兩步，說道：“雖然你是警察，但是打架你打不過我。”
    小警員也不多說，一個拳頭就猛然襲向淩止歡的臉，淩止歡輕鬆避過，狠厲的手刀趁勢劈向小警員的背，小警員應聲而倒，正要起身卻被淩止歡踩在腳下。
    “求饒吧！”
    “你做夢，我總有一天能打得過你。”
    “那麼，我就等著。可你要知道，拳頭不能解決問題，你光能打得過我，有什麼意義？”淩止歡收回腳，拉著我走出警察局。
    我站住，遲疑道：“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可以嗎？”
    “一切有我，”淩止歡將我攬住，“你好久沒回家，回去看看你的蘭花，今天早上李燼送過來的。”
    “他自己送過來了？”
    “嗯，還說他媽媽盛情邀請你去作客。”
    這句話說的平淡，卻不知為何我聽出一絲不快，這細微的不快足夠讓我心花怒放，忍不住低頭笑起來。
    “怎麼就笑起來了？”
    “哥，你有沒有發覺，你小的時候，特別是十三四歲的時候，模樣與現在的陸卡有些神似。”
    “是嗎？那我應該還是要好看些的吧？”淩止歡唇角泛起一抹極淡的笑。
    “哥，你臉皮變厚了，說這樣的話也能這麼有底氣。”
    “在你眼裏，我不是最好看的？”
    “那是自然。”我不敢再多說，怕說破了什麼，讓這一刻的溫馨時光凝住。
    蘭花被很小心地栽在花園裏，我看了好久。心裏卻在疑惑李燼說他媽媽的盛情，卻又不好意思推辭，隻得把去他家拜訪的計劃放進日程。
    “在想什麼？”淩止歡端來牛奶。
    溫溫熱熱剛好，我接過來大口灌進肚子裏，“在想要不要去李燼家。”
    “不想去就不必去的，”他很自然伸手擦了我嘴角殘留的牛奶，“還像以前小女孩一樣，完全不在意形象。”
    “在你麵前，沒有必要，我再邋遢你也不會嫌棄我的。”
    他淺淺一笑，將我有些亂了的劉海梳理好，“止虞，哥還是希望你去留學，你願意嗎？”
    呼吸一滯，“如果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今天發生的事，還不夠嗎？”
    “可我總覺得，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為什麼瞞著我？”
    他目光微微躲閃了下，“沒有什麼瞞著你。”
    “真的嗎？”我再次逼視他。
    他卻溫柔地按住我的肩膀，“難道你不再相信哥哥？”
    我信，我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你一輩子，但是我卻不能不麵對內心的疑惑，凡事我總想看得通透。從我經曆了童年的所有之後，我就再不敢放任自己被蒙在鼓裏。
    “給我時間想想。”
    “可以，”淩止歡將外套披在我身上，“早點休息。”
    他緩步離開，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那麼一瞬，我突然覺得他的影子裏承載了許多許多，沉重得讓人心疼。
    第二天回學校，李燼已然準備好接我去他家。
    我沒辦法推脫，隻好跟著去了。沒想到李媽媽無比熱情，對我異乎尋常的親熱體貼，可這態度卻讓我覺得太不真實，因而內心沒辦法不拉起警戒。倒是李爸爸，依舊是從前模樣，他的慈愛寬厚始終沒有因任何事情變化。
    李燼也很高興，甚至主動提出去廚房煮一道菜。
    李燼一走，李媽媽趕忙坐到我旁邊，拉過我的手，說道：“止虞啊，上次我自作主張將你的畫賣了，你不會怪我吧？”
    李爸爸聽得這句，也微微傾耳來聽。
    “當然不會。多虧您，我才認識了陸卡。”
    我放不下，但不再生氣。李燼已然陪過不是，做了一切可以彌補的事，我再計較也顯得太小氣，隻是我心裏與他們隔開的距離，再也沒辦法忽略。
    “好好，我還一直擔心你生氣。李燼這孩子，也太誇張，回來說我不該做這事，還凶巴巴地質問我究竟是什麼居心。你想想，能有什麼居心，還不是他回來說起，我怕埋沒了你的才華，才這麼……”
    “止虞，你不如去看看李燼的菜煮的怎麼樣了，這孩子，昨晚臨時學的菜譜，還不知道得弄成什麼樣！”李爸爸突然開口打斷了李媽媽。
    我感激地對他笑笑，起身去了廚房。
    難道是李燼與她因我有了隔閡，希望我來為他們消除嗎？若是這樣，未免也太過分。李燼見我進來，笑嘻嘻地端起他已起鍋的菜湊到我麵前，“香吧？看來我李燼真是天生的大廚啊！”
    我微微一笑，“自賣自誇，等會若太難吃，你就自己把它全部消滅光。”
    “那有什麼問題，我的菜肯定第一個被搶光。”
    飯桌上，李媽媽欲言又止，李爸爸有些尷尬，卻十分的客氣。李燼很不幸地皺著眉將自己炒的怪味菜通通吃進肚子裏，我勸他不要吃，他卻說答應了我就一定辦到。我了解他的苦心，他想讓我知道，無論事情大小，隻要對我承諾了，就一定會做到。我心下很感動，李媽媽卻再難掩飾自己的不快，怕被我看出來，主動去廚房端出飯後甜點。
    實際上，我一直到飯後聊天才知道，李媽媽做出如此多的讓步，不是為了消除隔閡這麼細枝末節的事，而是知道了我是淩氏集團的大小姐，有事要求我。
    因著李燼缺乏經驗，謀略不夠，在與淩止歡的商場交鋒中把自己陷入了困境，李媽媽希望我跟淩止歡說說，放過李氏集團一馬。
    其實我覺得很可笑，李媽媽連在求人的時候都那麼不卑不亢，更不論先前一番明顯的指摘，我卻決定要幫他們。一則為著李爸爸，二則為著回報他們。能做到互不相欠，我會覺得安心，對李燼，也不會那麼歉疚。
    等李燼終於從書房裏找出要送我的鋼琴譜，我與李媽媽的話已經談完。李媽媽讓李燼和我出去玩玩，眼睛裏卻是掩不住的擔心。
    “我想起來畫廊裏還有一點點事……”
    “我送你過去？”李燼轉身就要去拿車鑰匙。
    “不用不用，才吃過飯，我想一個人走走。”
    “那好吧！”
    果斷轉身，挺直了脊背快步走出李家。我心底暗暗下了決定，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