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家出來，我立刻衝回家拿了寬姐幫我熬了一上午的補血益氣湯。
    寬姐老了，卻愈發顯得可親，她是唯一堅持喊我小虞我卻不計較的人，見我拿了保溫壺要跑，拉著我說：“小虞，你要是能每天回家吃飯就好了。”
    “怎麼了？”我疑惑道。
    “隻要你回來，止歡就會開心些。這些日子，他常喝酒，你勸勸他，我說他也不聽，唉……理都不理我這個老婆子的。”
    寬姐委屈模樣特別可愛，我笑眯眯抱了抱她，“好的，不要擔心了，我跟他說說。”
    “小姐，你得了空回來，寬姐想和你聊聊天行嗎？”
    “嗯，沒問題。這個周末我就回來。”
    寬姐樂嗬嗬地點點頭，“把蓋子蓋緊，不要涼了。”
    推開陸卡病房的門，眼前的情景讓我呆立當場。他的周圍堆滿了穿著白衣的天使們，一個個笑靨如花地為他服務著，有些實在擠不進去，挨不了身的就踮著腳拚命探著頭去看。
    我喊了他一聲，卻被護士們唧唧喳喳的聲音完全蓋住。無奈之下，我隻得豁出去美女形象，照著門狠狠一腳，這聲響終於讓所有人轉頭來看我。我知道這注意力最多持續兩秒，趕忙將眼神調至標準妒妻，陰冷著臉掃視了所有人一遍，再重點挑了幾人死盯。很快就有了效果，她們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三三兩兩散去。
    陸卡躺在床上大笑，為了形象還拿那隻裹著厚厚紗布的手去遮住張大的嘴。
    “早知道你不缺關懷，我就不來了。”
    “可我缺氧氣，幸好你來得及時，我差點就被她們呼出的二氧化碳給憋死了。”
    “可恨我來得那麼及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何況花的品種還特別齊全。”
    陸卡沒接嘴，注意力轉移到我手上，“那是什麼？不會是湯吧？”
    “你最好喜歡，我可不保證會憐惜你受了傷。”
    陸卡嘴巴一扁，可憐巴巴地望著我，“世界上最最漂亮可愛的小止虞，不要逼人家喝湯啦，求求你了！”
    “撒嬌無效。”
    “淩止虞，我是老板，現在命令你將湯通通倒進馬桶裏！”
    “非工作時間，命令也無效，”我揭開盒蓋，將湯倒出來，“你先聞聞，這可是我家寬姐最拿手的湯，我在家時常常喝的，補血還能養顏呢！你聞聞，很香，而且味道絕對好。”
    “我不相信，我媽經常逼我喝，聞起來是香噴噴的，可是難喝得不得了。這樣，你喝一口試試，如果你當著我的麵也能下咽，我就喝。”
    嗬嗬，玩這招！可知這是我對付淩止歡玩剩的伎倆。
    我裝作很驚喜，“真的？我隻要證明不難喝你就會喝？”
    “我發誓。”他還真的豎起三根手指，沒曾想他還有孩子氣這一麵。
    我變魔術般地從盒蓋裏再掏出一個小盒子，將湯倒了一點點在裏麵，慢慢喝了下去。他皺著眉，叫苦道：“淩止虞，你能不能不這麼聰明！”
    “我這是為了配合你，你要知道，即使我喝過你嫌棄我也會灌到你嘴裏的。”
    陸卡乖乖地喝著湯，依然皺著眉頭，我後來才知道，不是他媽媽經常熬湯給他，是綠喬一，煲過上千種湯給他。
    經過蘭町的病房，我還是決定進去看一看她。
    她麵色很平靜，盯著窗邊陽光下的綠色盆栽。
    “蘭町。”
    她轉過頭來，竟對我笑了笑。
    “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來看我。”她很客氣，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曾發生。
    突然間她抱住頭叫喊起來，我趕忙衝到她床邊扶住她，“怎麼了？我幫你叫醫生？”
    醫生急急趕來，為她打了止痛針，“蘭小姐，你不要太著急，你這隻是暫時性的失憶，很快就能好。現在不要強迫自己去想好嗎？”
    蘭町順從地點點頭，臉上卻是不甘心，對我哭道：“我記不起來很多事，怎麼辦？我總覺得忘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我……”
    “那你還記得什麼？”
    “記得……記得止歡把我從巴黎救回來，還有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我跟你說我很快會走，之後……之後……”
    看她試圖思考，我趕忙打斷她，“別想了，等一段時間自然會恢複的。”
    她點點頭，忽然用企乞求的眼神望向我：“止虞，你可以讓止歡來看看我嗎？”
    我不願意，但我不能不點頭。對於弱者，我總不能控製自己的同情心，何況我猜想淩止歡也很想來看看她的。
    回到畫廊把陸卡沒完成的事情做完，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
    把門鎖好，轉頭就發現寧可站在路邊。
    “這麼晚了也沒個電話。”寧可笑著接過我的手裏的大包。
    “忙起來就忘了。”
    “看來以後我得常常來接你，昨天的事，真是把我嚇壞了。止虞，既然拚不過那女人，你就答應了你哥，出去讀書吧！”
    我微笑，並不回應。
    “真的，止虞，”寧可挽住我的手臂，“我希望你能從這無望的感情裏解脫出來，我們一起去意大利留學怎麼樣？”
    “你想去留學？”
    “是啊，都已經想好了，家裏正在聯係。”
    “可你舍得李燼嗎？”
    “我是喜歡他，但我更愛自己，這些事情要講緣分，我不強求的。”
    我輕輕歎息，“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紀，怎麼能辦到這樣豁達。”
    寧可也學我歎息，“我也不懂你小小年紀，怎麼能固執得像老太太！”
    還沒走到學校，淩止歡打來了電話，問我周末想吃點什麼。
    打完電話發現寧可怔怔看著我，我推推她，“想什麼呢？”
    她皺著眉，“你完蛋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笑容。可是淩止虞你得想清楚，他和你的關係！”
    我想了很久，決定講給她聽我的童年。
    這一路走了好久，我將過往當著她的麵細細翻閱了一遍，我大概默默回憶太多遍，真正說出口來，反而特別平靜。寧可卻一把將我抱住，哭起來，“淩止虞，你要把你哥搶回來，一定要搶回來。”
    我笑道：“你不覺得他很可惡嗎？我這麼喜歡他，他卻一切都為著蘭町。”
    寧可想了想，嚴肅道：“我想他有苦衷的，你怎麼不問清楚？”
    “他不願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
    “有些事情哪裏需要通過他知道，總有另外一些人看到聽到的。”
    對，趁蘭町失憶，我一定能問出點什麼。想到這裏，我迫切地希望今晚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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