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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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止歡坐在病床邊,幽幽歎了口氣。
月色正好,透窗而來,灑了淩止歡滿身,他長長的睫毛在冷光裏一抖,又是一聲長歎。
“別在我麵前長籲短歎,我這是在養傷。”我抬手覆住臉。
“怎麼跌傷了也不說,我會擔心的。”
我不確定是不是有喜悅躥過心間,隻對隨之而來的酸痛熟悉異常,“你擔心蘭町就夠了,我的事向來自己解決。”
他把我的手拉下來,右手掌輕輕摩挲我的額頭,“止虞,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獨立不好嗎?我懂得照顧自己你該欣慰。”
“照顧自己,把自己照顧進醫院……”
“不是你的一耳光,現在這個時候我應該好好地在畫畫。”
“……”他沉默下來,深深吸一口氣又道:“那一耳光,我留了八分力氣,就算先前摔傷了也不至於需要住院這麼嚴重,你究竟怎麼了?”
我看了他一眼,別過頭去,“我能怎麼,嬌弱一點罷了。”
“回家好不好?”
“我並沒有家。”
“不要這麼倔,不要一再地傷我的心,再多的愛也會磨光的。”
忍不住再去看他,他的眼睛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月色隻停在他頭頂,陰影裏的麵容看不出表情,我確定我剛才有微微一顫,那種寒冷蔓開在四肢百骸,竟沒逼出眼淚。
“你知道嗎?從淩權試圖淹死我的那一刻起,我再也沒有奢求過任何東西。你的愛,有或是沒有,一點也不重要。”
他瞬間挺直了腰背,手也極快地收了回去。
“現在我才知道,蒙在鼓裏的人不是你,是我。”
看著他一步步離開,我卻又著急起來,猛地坐起身來,“哥哥!”
“嗯?”
“我回家的話蘭町住在哪裏?”
他沒有回頭,“你暫時住在李家吧!”
“嗬嗬,嬌妻是比較重要的,對吧?”我竟然笑出聲來,輕輕躺下去。
他沒忘記帶上門,室內重回寂靜,從窗戶看出去,竟是漫天繁星,也許這世間唯一能守得住的,就是這清風朗月,浩瀚星河,而它們與我們,也已經錯過了幾萬光年。
被李燼小心翼翼地牽進家門,抬頭就看見我的畫,鑲在雅致的畫框裏掛在牆上,它再次勾起我的記憶,淩權也曾經這樣癡癡望著媽媽,彷佛世間最虔誠的信徒。
李爸爸喜歡上了種花,整日坐在花園裏,而李媽媽似乎愛上了麻將,也是一整天看不見人影。我盤算著假期很快就要過去,開了學還是住校比較好,於是更想跟他們多親近一些,無奈總是沒有機會。
一日在外遊蕩的時候發現一株絕佳的蘭花,興匆匆買了送給李爸爸。
李爸爸當真高興了好幾天,早晨看報紙的時候忍不住吹起口哨來。
“看把他得意的,要是被你粗手粗腳的給侍弄死了,看你還笑得出來!”李媽媽把牛奶放在桌上,又轉身鑽進廚房。
“嗬嗬,止虞,你看你看,你伯母她吃醋了……”
“我吃什麼醋?”李媽媽拿了麵包和雞蛋,笑道:“不就是棵破草,值得我吃醋?”
李爸爸臉色一變,盯住李媽媽。
“盯什麼盯,本來就一棵破草!”
李爸爸麵上更過意不去,我立刻對他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止虞啊,像你伯母這種整天隻知道在麻將桌上消磨時間的俗人,不懂賞花那太正常了。你送我的這株蘭花,可是罕見的品種,日後發了苗,伯父一定要分一株給你。”
李媽媽眼睛一瞪,笑道:“來來來,吃飯了。我就是見不得你整天地侍花弄草,你不要把那草拿出來說事,”李媽媽走過來拉我,“我們止虞選的草,定是沒話可說的,等會止虞你要陪伯母去買幾件衣裳噢!”
我點點頭。
最後和我上街的人卻是李燼。
“是你告訴伯父伯母我不喜歡小虞這個名字?”
李燼笑道:“我很細心體貼吧?像我這樣優秀的男人可不多,你不要的話我可要移情別戀了。”
“別呀!你一甩手我這不得跌海裏去,當我這樣傾城美女的救生圈也是你的光榮,你怎麼能說丟手就丟手呀?”我笑,將李媽媽說有事不能上街時不自然的表情丟在了腦後。
“救生圈?我在你心裏就一救生圈?”
“如果你想升級成甲板,也可以,但是甲板就隻能墊在我腳底下,救生圈的話……”我發現竟然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救生圈怎樣?”李燼把臉湊過來,俊朗五官舒展開。
“小李子,專心開車,哀家還想多活些年月!”我伸手輕輕推一推他的臉。
“嗻!”他轉過頭,認真看起路來。
他今天穿著淡藍色襯衣,袖口挽起來,露出來的一截手臂上有絨絨的汗毛,不是很多,卻憑白顯得性感,衣領敞著,可以看見鎖骨,喉結偶爾上下微微滾動,似刻刀雕出的下巴形狀優雅極了,我這才真正發現他長得有多好,五官位置無比精確,形態異常完美。有些人五官分開來看,每一處都精致,合在一起卻不盡人意,而李燼的麵容卻恰好讓五官的美發揮到了極致,最重要的是絲毫不顯女氣和柔媚,反而像是旭日烈陽,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嘿,哪有這樣看人的,不知羞啊不知羞!”他忽地轉頭笑我,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真的長得很好看,特別好看。”我索性說了真話,靜靜看著他。
他竟然臉微微紅了起來,“我害羞了。”
我哈哈大笑,第一次看見男孩子臉紅窘迫的樣子,竟是如此可愛,“為了彌補你的精神損失,哀家特準你請吃大餐。”
“淩止虞,想不到你這麼會算計,我栽在你手裏了。”他停好車,準備下去。
我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李燼,你這麼好,我卻什麼都給不起。”
“我什麼也不要你給,”他笑,回身輕輕按了按我的肩膀,“我隻想你像現在一樣,多笑一點。”
李燼挑了一枚精巧的戒指要送給我,我站在櫥窗邊,等他去付款。
眼光在商場裏隨意掠過,呼吸一滯,見淩止歡笑盈盈地擁著蘭町站在另一個珠寶專櫃前,我的腳不受控製地朝他們走過去。
淩止歡背對著我,正把一根纖細精致的鉑金項鏈掛在蘭町頸上。
“真巧啊!”我猛地出聲,淩止歡手一鬆,項鏈掉在地上,蘭町立即蹲下去撿。
我拂開她,將鏈子撿起來,“很好看,我哥的眼光真是獨到。”
“止虞喜歡的話就拿去吧!”蘭町淡淡笑著。
“你可真舍得,”我冷著臉,將項鏈丟在蘭町麵前,“可我不稀罕。”
“止虞,你怎麼自己走開了?”李燼跑過來,拉過我的手就要給我戴上戒指。
蘭町笑道:“原來已經有人買了更好的,怪不得不稀罕。”
這溫柔無害的笑臉,當初騙得我多慘。旁人聽著,還以為姑嫂兩人有多親密融洽,我也笑道:“不知道是不是當初送你珠寶的男人太多,如今才能隨手把我哥送你的東西給我,可是你說像我這樣錦衣玉食長大的人,能看得上你這種風塵女子送的東西?”
蘭町聽我這一說,臉色立刻變了,死灰似的,我卻高興起來。
“止虞,你不要太過分了!”蘭町有些失態。
“我隻是說了實話,還選了最高雅的詞語,若你更喜歡妓女、蕩婦一類的詞,我也不介意髒了自己的嘴。”
“你還有完沒完,淩止虞,我真希望沒你這種妹妹!”淩止歡終於爆發了,他吼著,在大庭廣眾之下,漲紅了臉。
“我本來就不是你妹妹,真好,如你所願了,你就和那賤人在一起,你以為日後你再躲在廁所裏哭還有人為你心疼嗎?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沒有我這個妹妹,以後沒人在意你的死活了。我是孤兒,你可憐我,我卻更可憐你,被個賤人耍了一場,還有臉哭……”
淩止歡再一次揚起了手要朝我打過來,卻被李燼擋住。
我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這一鬆懈,才發現剛才胸口微微的疼痛變得難以抑製,一種灼熱的擠壓感在胸腔裏漫開,左肩甚至整個背部隨之泛起劇痛,瀕臨死亡的窒息感攫住我的咽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隱隱約約中似乎還聽見淩止歡吼道:“淩止虞,我再沒你這個妹妹……”
心痛到極致就不會再痛了,淩止歡你討厭我到極致會不會反而更喜歡我呢?
這樣暴虐的你,是不是隻有我才能逼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