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0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淩止歡去了巴黎。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把他和我的合照放在包裏。
李燼開車來接我,滿臉都是笑容。
“我爸媽一大早就起來梳洗打扮,特別是我媽,穿得珠光寶氣的,還畫了個老妖精似的妝,可別嚇著你才是!”李燼將我行李朝後備箱裏塞,不時回頭看著我笑。
“哪有這麼說自己爸媽的,”我隨手將亂糟糟的頭發挽起來,“呀!壞了,那兩老人家不會把我當未來兒媳婦了吧?”
“壞了?!”李燼走過來盯著我看,“淩止虞,現在你就要寄在我家籬下了。再說當我家媳婦有那麼驚悚嗎?”說著,眼睛裏閃出笑意。
“罷了罷了,我這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看我掙表現!”說著,我坐進車裏,從包裏掏出化妝鏡開始撲粉。
他發動車,“這是幹嘛?”
“醜媳婦見公婆還不準人打扮打扮,怎麼著也得拚過你家珠光寶氣的老媽媽吧!”
他忽然又熄了火,認真看著我,“淩止虞,注意用詞,勾起我的火來你想滅就遲了。”
我一驚,這才發現李燼還有另一麵,趕忙收斂眉目,“行行行,您說小的照辦還不成?您的火啊,還是留給您正牌媳婦吧!”
他又慢慢蘊出笑來,“是呢!以後的事誰說的準,世界上的事沒什麼不可能的。”
意味深長。
我繼續描眉畫眼,雖然隻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小住,也要給李燼爸媽留個好映像才是。裝點門麵,我往往是樂此不疲的,從小淩權就教我什麼叫大家風範。
“李燼,你爸媽喜歡什麼樣的呀?柔媚妖嬈型、天真純淨型、知書達理型還是運動活力型?”
“啊?”李燼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你看啊,要是柔媚型呢,這眼線就向上揚一點,純淨型呢就得……行了,李大官人,就指點指點小女行不?”
他看著前麵擁擠的車流,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做你自己行了。”
做我自己?我暗暗在心裏笑,要是真做了我自己,恐怕你們都避之不及,別說住你家裏,怕還沒進門就被兩笤帚給掃出來。腦中忽然閃現出歇斯底裏的蒼白麵容,帶著瘋狂和暴怒,我趕忙將它壓製住,笑著將鏡子對準自己的臉。
“哇!李燼,這是你姐吧?嗬嗬,你好,我叫淩止虞。”
我回頭瞧李燼,李燼麵色平穩,對給我們開門的美麗婦人道:“媽,笑憋多了會傷著內髒的。”
啊?我驚得合不上嘴,李燼的媽媽,這麼年輕貌美,眉目間藏不住的高貴雅致隨著笑意融開,變作和風暖陽般的舒暢撲麵而來。
“伯,伯母,真是不好意思。”她的身上有屬於母親的味道,究竟是什麼味道我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那是母親的味道,我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母親的味道。
“伯父伯母等了你一早上,總算把你盼來了,真是個漂亮孩子。”說著,她伸手攬過我肩膀就朝屋裏帶,我回頭看李燼,李燼回了我一個笑臉。
李燼的父親拿著一份報紙看得認真極了,我小心打量了幾眼,覺得他的氣場很是迫人,不由得正了正神色。
“死老頭,你裝什麼裝呀,盯著報紙就顯得有文化啦?”李媽媽笑著將我按在沙發上,一把將報紙扯下來。
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我心底倏然竄過一陣暖流。微微發福的臉,眼角掛著皺紋,兩鬢花白,一副小小的圓眼鏡掛在鼻上,因為被搶了報紙,臉上露出一絲不快,更多的卻是慈愛和包容,恨恨看一眼李媽媽,將目光轉向我,“小虞啊……”
“什麼小魚,還小貓呢!人家孩子叫淩止虞。”
“我偏愛叫小虞!”李爸爸臉有些泛紅,似乎很不服氣。
“伯父伯母就叫我小虞好了,這樣好記,而且我也很喜歡別人叫我小虞的。”我笑道,李爸爸轉頭去看李媽媽,眼裏全是得意。
“好啦好啦,你贏了,了不起,我要去買菜了。”李媽媽沉了臉,到處找皮包。
“老婆……”
“你別惡心我們小虞!”
李爸爸立刻遞給我一個征詢的目光,我堅定地點點頭,他立刻繼續道:“老婆,別忘了《財經一周》哦!”
李媽媽聳聳肩,拎了皮包走了,我才要鬆一口氣,她又殺了個回馬槍,“小虞,你愛吃什麼,伯母今天親自下廚。”
我看見李爸爸眼底亮光一閃,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嗯……”我壓低聲音小聲問道:“伯父想吃點什麼?”
“糖醋魚。”
“糖醋魚,真是麻煩您了,伯母。”
聽見門外一句抱怨,死老頭……
李爸爸更是笑得開心。
“止虞,房間準備好了,你來看一看。”李燼探頭叫我,我趕忙衝上樓。
他靠在門上,笑道:“小虞,小虞!”
“別叫這個名字,我不喜歡聽。”當年淩權叫我小虞,真是場噩夢。
他不再說話,為我推開門。
“你有姐姐或是妹妹?”我驚訝,粉色公主房,還有無數的毛絨公仔。
“沒有。”
其實我不愛這樣的房間,我喜歡的是自己的房間,幹淨簡潔,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家具碎物不是白就是灰,看著才覺得清爽。粉色公主房,那是給那些長在蜜罐裏的小女孩的,不適合我。
“不喜歡?”李燼問道。
“怎麼會,不知道有多喜歡,哇,你看這個小熊,好可愛哦!”我努力裝作很喜歡,將小熊抱在懷裏。
李燼笑笑,說,“你喜歡就好。”
夜裏接到淩止歡的電話,他問可不可以帶蘭町回來。
“住在哪裏?”我盡量讓口氣顯得溫和。
“我們家。”
我冷笑,“那是你家。”
“止虞,可不可以?”他很小心,可越是小心越讓我糾結。
“當然可以。”我輕鬆回答,心一陣酸過一陣。
“真的?”
“是真的,你帶她回來吧,好好照顧她,想來她也受了很多苦。”這些話我用了多少力氣才說出口。
“是啊,她在這邊……”
“行了,先回來,回來吧,帶她回家。”
掛斷電話,眼淚又湧上來,我真是恨死自己不爭氣的淚腺,那麼輕易地一再為他掉眼淚。
“小虞快來,花開了,花開了!”李媽媽朝我招手。
“嗯……”我應著,趕忙下台階。
眼眶裏淚太滿,模糊了腳下的路,我一不小心從台階上滾下來,幸而不算太高,我慢慢地活動了一下手腳,還沒斷。
李燼過來看見我正跪在地上準備站起來,“你摔了?”
“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大清楚。”
他將我扶起來,躬下身子看我的腿,“沒摔傷吧?”
我忍著痛跳了跳,“我這樣像摔傷的?”
“我一直以為曇花開了會很香,結果一點香味也沒有,”他說著,拉我的手往那邊走,“小心,這裏有個石子。”
因為隻現一瞬的美麗讓人無比的珍惜和愛護,我看著那曇花,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一瞬足夠了嗎?
坐在浴缸上,我小心地挽起褲子察看傷口,血淋淋的,真是難看極了。拿水衝了衝,找了幹淨的帕子擦了。如果被李燼看見,一定會惹得他們全家人大費周章,既麻煩別人又要麻煩自己道謝,所以這點小傷,忽略最好。
李媽媽看過我的油畫後讚不絕口,懇求我為她畫一幅。所以一大早就被她拉出被子,“賄賂”了豐盛的早餐之後她在花園的涼亭裏擺好了陣勢。
不得不承認,這張明豔照人的臉很得時間的眷顧,聽說她已經48歲的時候我腦中第一個詞是胡扯。可事實就這麼擺在我的眼皮底下,甚至很快要展現在我的畫布上,我發現李爸爸站在遠處癡癡望著這邊,他們的愛情真的很完美,所以當下我決定將主題變為相守,打在李爸爸身上的光線是如此的美,而那目光更是纏綿悱惻。
在這個家庭長大的李燼,該是很幸福的人。
下午覺得悶,提了包出門。
淩止歡和蘭町站在街對麵。
淩止歡眼裏有怒火,蘭町眼裏卻隻有畏縮。
她瘦了很多,兩頰都略微凹了進去。我想著她曾經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模樣,如今心裏隻有暢快。可是我不準備落井下石,所以收回目光沿著既定路線邁開步子。
淩止歡一把扯住了我,“淩止虞,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咬牙撐起滿麵笑容,“就是在朋友家住一陣子啊!”
“我要你立刻回家。”
“不可能。”
“不可能?”淩止歡眼睛裏閃出一點殘忍和暴虐,“淩止虞我告訴你,你還沒有資格說不。”
“資格,我從來沒奢望過從你那裏得到什麼權力、資格,而你,也沒有對我下命令的資格!”我猛地掙脫他的手。
蘭町突然柔聲道:“止歡,你好好說。”
止歡,聽見她溫柔叫出這個名字,我的心僵成冰塊,冷冷看著她,我擠出一絲笑:“賤人,沒有你說話的分!”
淩止歡耳光扇過來,我一個趔趄跪在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我看見他眼裏有後悔,可是,沒有意義了,我的心被傷透了,血很快在白褲子上洇開。他著急要來看,我一把推開,“你們滾!”
“止虞!”李燼衝下車,跑過來將我抱住,“你流血了。”
“好痛!”眼淚滴下來,我埋頭掩飾,李燼挽起我的褲子,新傷疊舊傷,真真是慘不忍睹,“昨晚摔下台階就傷了怎麼不說!”
我沉默,一徑地埋頭。
“摔下台階?”淩止歡重複道。
“那得趕緊去醫院照片才行!”蘭町口吻裏全是焦急。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再看淩止歡,“真慶幸我命大,要不然今天哥哥怎麼有機會給我這一耳光!”
淩止歡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都是驚痛,卻不說話。
真是夠了,我真是看夠了。
能這樣一再刺穿我心髒的人,再沒有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