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結 第六十八章:重歸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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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開始變得漫長而冰冷,在無盡的黑暗中若不是那些蜿蜒在身體上的黑蛇,以及從未停止過已開始變得麻木的疼痛,或許我真的會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其實,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撐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可有人不讓我死即使是他親自將我丟進這魔界人人畏懼的蛇窟,也還是每天會來將自己的魔力渡給我延續我的生命。
我知道他這是對我愛恨不能的表現,我也知道若是我肯放下那些執念,我們還能好好地走完最後的這段路……可是,我是真的想要放下一切,放下天瑤的身份、放手所有的愛恨、甚至……放棄輪回的可能……放棄那些或許還能再有的相遇。
可這終究隻是我的奢望,無論我如果的淡漠他也依然還是會將自己的魔力渡給我,就像現在這樣厭惡地握著我被蛇撕咬得隻剩下骨頭的手,將他雄厚的魔力轉移到我的體內。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耳邊響起的那個聲音問著這個他每天都會問道的問題,一遍一遍一字一句似乎還夾雜著些許的乞求。
我吃力的搖搖頭,回答他的依舊還是那兩個字:“沒有。”
我以為他會如同往日那樣冷冷地甩開我的手拂袖而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力地抓著我散發著惡臭的手毫不掩飾地狂笑起來。
被血水粘在一起的睫毛擋住了我的視線,從昏暗的光線中我看不清他的臉,更無法從他的表情中揣測出他此刻的情緒。
我不是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我也沒有忘記最初我不惜違逆碧霄和嫣姨的意願也要留在他身邊的初衷……可如今我是真的連這點念想也沒有了,我相信即使沒有天瑤這三界六道也會順著既定的命運走下去直到一切終結的那一天。
“你想死是吧!”司夜望著那個全身浴血的女子笑得發抖,紅色的眼更像是馬上就要燃燒一樣盛滿了怒氣。
我吃痛的皺了皺眉,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司夜被這樣的不言不語給徹底激怒,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冷哼道:“好,我成全你!”
他的話音剛落我就被他的掌力震飛,重重地撞擊在身後的石壁上吐出一大口血。
“咳咳!”我伏在地上劇烈地咳了起來,剛才那一掌他隻用了三成的力道,可我卻已經覺得自己承受不住了。
“我最後在問你一遍,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司夜受夠了她的淡漠,那每天同樣的回答已經讓司夜瀕臨崩潰的邊緣。
“沒有。”我扯了扯嘴角,閉上眼搖頭。
“好,很好!”司夜點點頭抬起手又是一掌,再次將她重重地摔了出去。
五髒六腑像被人用腳碾過一樣痛,可卻沒有小腹傳來的陣痛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一瞬間便足以擊碎我所有的勇氣。
“嗬嗬!”嘴角揚起的笑漸漸變得不可抑製,到最後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命運一再的出錯,可我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錯?什麼時候開始的錯?所以才會這樣的一錯再錯。
我將自己繾綣成一團用手壓在小腹上驅趕著絕望的疼痛,可淩厲的掌力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洶湧而至,我再次被這股力量擊中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帶出幾道長長短短的血印。
“咳咳!”壓住喉頭的腥甜我吃力地睜開眼,用盡所有的力氣朝著他吼道:“住手!”
可司夜早已停不下來揮手便又是一掌,轟隆的聲響中身後的石壁承受不住這樣的衝擊在瞬間化為碎片掉落在地,空氣中蔓延開來的灰色粉末更是模糊了本就朦朧的視線。
“怎麼,怕了?”司夜輕蔑的望著眼前這個被蛇群撕咬得麵目全非的女子,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用手捂著的肚子在不停的流血。
“你不是想死嗎?”司夜有些好笑的問道,俯下身蹙眉捏住我下顎。“知道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嗎?如果我是你,我情願去死。”
臉上的傷因他的觸碰而痛得更加放肆,此時此刻我其實很想回答他: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活下去。
“你不是想死嗎?”司夜一刻也不會忘記她是因何而恨他,又是因何寧願留在他的身邊任他折辱。
其實他也恨她,恨她因為碧宵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也恨她因為碧宵而選擇留在他的身邊,更恨她因為碧宵將自己的身體糟蹋成這個地步。
她以為他阻止魂空將碧宵的星魂帶回昆侖僅僅隻是為了斷了她的念想嗎?她從來都不懂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甚至還要因此而恨他。
既然她自己都不愛護自己他又為何還要不忍,與其痛苦的苟延殘喘倒不如親手給她一個痛快,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可如今為何又要叫他住手?
“司夜……救他。”我徒勞的伸出手卻抓不住他的衣擺,小腹傳來的絞痛似乎更劇烈了。
“你說什麼?”司夜皺了皺眉,將視線放在了她那雙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手上。
“孩子,我們的孩子。”這個孩子同樣來得不是時候,可我已經失去過一個不想再失去這一個,即使這個生命並不被我所期待。
“你說什麼!”司夜不敢相信的搖搖頭,將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摟在懷中,頓時難聞的腥臭讓司夜又再皺起了眉頭。
“別說話!”我剛要開口便被他蠻橫打斷,源源不絕的魔力湧入我的體內減輕了腹部的疼痛。
意識在一點點地流逝,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早已沒有了司夜的身影,我試著動了動被紗布纏著的手撐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
身上的傷已經被很好的處理過,除了那些醜陋的傷疤還蜿蜒在身上不可磨滅之外,我幾乎就要以為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不堪回首的夢靨。
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年,唯有淡淡青草的幽香透過被風吹動著的白色輕紗縈繞在鼻尖,耳邊似乎還流動著潺潺的水聲伴著蟲鳥歡唱的聲響。
穿過搖曳曼舞的輕紗,推開透著竹香的小門,腦海中閃過無數黑白的畫麵,最終定格在了如畫卷般的世界……他曾描述過的——永遠。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夕陽下的誓言:等到妖皇一事解決了之後,我們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一座竹舍再種上十裏桃樹,我陪你看盡繁花似錦雲卷雲舒。
桃花紛飛的畫麵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卻又帶著無限的遺憾將那個不可能兌現的諾言變為了觸手可及的真實。
風吹起飄落在地的花瓣與空中翩飛的桃花形成了漫天花舞的美景,白色的長裙也隨風飛舞著與粉色的桃花融為一片。
那些早已塵封的記憶又再一幕幕地浮現眼前,將那些我早已忘記的過去再一次清晰,與他的相識相知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睜開眼便是他熟悉的臉龐。
無言的相視中蔓延著化不開的哀傷,我們都很有默契的隻字不提在唯美的落花中沉默著。
“咳咳!”剛經曆了一番生死掙紮的身體有點受不住這初冬的寒風,我捂著嘴壓抑地咳了幾聲。
司夜微微蹙了蹙眉,隨手幻化出一件雪白的披風披在我的身上。“你身子不好,外麵風大進入歇一會吧!”
伸出手讓柔美的花瓣落入掌心,我看著那本不該盛開在這個季節的花朵輕笑著呢喃:“這樣難得的奇景錯過了豈不可惜?更何況我已無更多的時間來欣賞這世間的美麗。”
這世間讓人如此留戀卻又讓人如此遺憾,這一路走來我們愛過、恨過、怨過……如今卻是到了不得不將一切盡皆放下的時候了。
“說什麼傻話。”司夜蹙起的眉又再緊了緊,自欺欺人地說著根本不會再實現的承諾。“如若你想,千年萬千我都陪著你看盡這世間的美景。”
落花中的承諾是他奢望的永遠,是他欠我的——夢!如同這繽紛的落花轉瞬消逝,留不住的是曾經錯過的歲月以及所剩無幾的時間。
我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雙流轉著悲傷的眼,許久才慢慢勾起了嘴角。
“司夜,陪我下盤棋吧!”
湖水流淌而過的聲響猶如幽幽的歌聲婉轉低沉載著不時飄落的花瓣隨流而下,我執起竹簍中最後一顆白子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結束了這一場對弈。
黑白交錯的棋盤上黑白雙子相爭不讓,看似不分輸贏實則兩敗俱傷。
“平局。”我望著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場棋局淡淡的笑了笑,隨口問了句:“此棋此局像不像你我呢?”
我笑著拾起飄落在棋盤上的花瓣放在鼻尖輕嗅,在淡淡的花香中,在他蹙眉不語的沉默中閉上眼靠在身後的桃樹上不再聽、不再看、更不再等他的回答。
此後,我們如同這世上尋常的夫妻一樣過著平靜而恬淡的生活,在這裏沒有神界的公主也沒有魔界的君王,在這裏我們隻是天瑤和司夜,這世間最平凡普通的人。
我們學著做飯、學著種地、學著澆花、學著一切凡人每天會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除了這個用魔力支撐著的幻境空間。
日子過得充實而忙碌,我知道他是想抓住這僅剩的時間去完成我們曾經許下的夢,雖然他從不承認我們的永遠隻剩下刹那的時間,不知哪一刻便會破滅。
這幾日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每天昏睡的時間超過了醒著的時間,就連五感也在漸漸地消逝當中,有時是看不見東西、有時是聽不到聲音、有時是嚐不出味道、有時又是失去嗅覺和觸覺。
我倒是毫不在意,隻是司夜卻變得異常地暴躁,記得第一次失去味覺的時候他直接紅了眼打掉我手裏的碗將屋子裏的所有東西摔了個粉碎,自此之後我再不敢在他麵前表現出異樣,失去視覺的時候我就會像現在這樣窩在被子裏裝睡。
耳邊似乎響起了他沉重的歎息聲,身上的被子被他掀開緊接著身子一輕便被他攔腰抱了起來,推開那扇竹門在湖水邊坐了下來。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耳邊響起的不再是往日那個憤怒的聲音,今天的他似乎很不一樣。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睜開眼卻隻有無盡的黑暗,我不知道此刻他是用何種神情注視著我,我隻知道他撫上我臉頰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在蛇窟中被咬傷的臉我在鏡子中見過一次,雖然我從不在意這幅皮相,但卻也知道如今我的樣子有多麼嚇人。
“司夜。”我試探地喚了一聲,覆上他的手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的,你別這樣。”
可他卻置若未聞伸出手將我再度擁入他的懷中,將悲傷重新帶回到我們的世界,是什麼冰冷的物體飄落在了我的頭頂將蔓延的悲傷侵入腦海與心田。
“下雪了嗎?”我伸出手感受著落入掌心的冰涼。
“是啊!”司夜也學著我的樣子伸出手,讓潔白的雪花在掌心中化為水珠。“下雪了呢!”
他又再說了什麼我沒有聽到,聽覺在一點點的褪去眼前浮現出那張在大雪中寫滿了悲傷的臉。
漫天的雪凍結了屬於我們的一切,明明是悲傷的色彩卻帶著不可思議的美麗在空中飛旋,竭盡全力地舞動著。
桃花依舊盛開在極致的寒冬中隨著飛雪飄落,我望著這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景看那以魔力虛構出來的空中在銀色的靈力中漸漸扭曲。
粉色的花瓣在瞬間幻滅,在崩塌的空間裏所有的一切都在化為灰燼,連同這段日子我與他在這裏經曆的一切。
紛飛的大雪中有人從身後抱著我,不顧眼前的天崩地裂在即將粉碎的幻夢裏將深吻落在了我雪白的發間。
“司夜……”突然之間不明所以地濕潤了眼眶,我閉上眼卻聽不見他在我耳邊呢喃了什麼,直到熟悉的氣息消失眼前浮現出虛幻背後的真實。
沒有了幽幽的流水、飄舞的花瓣,除了漫天落下的雪便隻剩下虛無一片的山脈與記憶中絲毫不差的君山……以及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些好久不見的故人。
嘴角揚起的笑在來人悲戚的目光中浮現,我望著那張絕美而熟悉的臉道了聲:“嫣姨,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