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是神族力量的來源同樣也是生命之所在，星魂裏所包含的魂魄之力一旦消失任何人都無法重新凝聚，即便是像司夜這樣繼承了遠古之力的魔君也同樣束手無策。所以沒有人會輕易動用魂魄之力，也沒有人可以像我與碧宵那樣能用自己的星魂之力來修複殘缺的魂魄。
    因為神之魂魄沒有任何一人與之相同，即使同屬愛與希望的星魂易是如此，所以即使強大如三皇亦不能扭轉天命的軌跡……除非是兩個擁有相同血脈之人，否則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人有扭轉星辰軌跡的能力與資格。
    我很慶幸自己是那個與他血脈相連之人，更慶幸的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縷殘魂竟封存於他留給我的血玉之中，否則即便我窮極一生也再不可能讓他回來。
    司夜這幾天一直都表現得很鎮定，即使我嘔血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嚴重，他也依舊還是那副漠然的樣子沉默的陪在我的身邊不問緣由。
    “怎麼樣？”司夜壓低著聲音向剛為我輸完靈力的千葉，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呼！”千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過身朝司夜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司夜揮揮手，沙啞的聲音透露出他的疲憊。
    “是，屬下告退。”千葉應了一聲，在離開前還不忘擔憂的看了我一眼。
    千葉離開後我們又像往常一樣陷入了沉默，我依舊閉上眼倚靠在身後的石壁上陪著他在昏暗的燭火中緘默不語，直到耳邊響起清脆的粉碎聲。
    我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他那雙因憤怒而變得異常鮮紅的眼，看著他用那雙鮮血淋漓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朝著我吼道。
    “你究竟在想什麼！”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在我麵前動怒。
    我有些遲鈍的看著他摔了滿地的茶杯，再看了看他受傷的雙手。
    “你是不是瘋了！”司夜從未有過這樣害怕的感覺，就算當初抱著渾身是血瀕臨死亡的她時，司夜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這種感覺比死還要令人恐懼。
    “你不是想要殺我嗎？”司夜一直都知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所以他才敢篤定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為了碧霄連命都可以不要。
    “天瑤，你不是一直都這樣想的嗎？”司夜凝視著那雙褪去了所有倔強的眼睛，第一次希望可以聽到她回答他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蒼白的笑容跟他說：“我現在不想了。”
    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要，隻求他能回來就好。
    司夜愣了愣，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所以，你要離開我。”司夜不得不承認，在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一直以來都從來不是他。
    她可以為了不讓碧霄為難自願上滅神台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騙他飲下遺忘摯愛的“忘憂”從此與君陌路，如今更是為了他不惜散盡魂魄之力放棄一直以來她從不曾放棄過的生命。
    事到如今司夜不得不承認她最愛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自己，和碧霄相比他在她心裏的分量根本不值一提，司夜甚至還知道若當時死的人是自己她定不會像失去碧霄那樣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天瑤，你是不是想要離開我？”明知她心中所想司夜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或許他們之間還有一絲挽回的餘地。
    “是。”我也不閃躲他絕望的目光，在他的凝視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離開你。”
    “果然，是我自己不該奢望。”司夜笑得全身都在顫抖，抓著她肩膀的手發出“咯咯”的脆響，不顧她虛弱的身子將她撞擊在身後的石壁上，紅著眼淡漠的看著她又再嘔出一口血。“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的身邊。”
    “咳咳！”我捂著劇痛的胸口艱難的喘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望著他笑。“你這又何必，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活不了多久，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
    “你休想！”他再次抓著我的肩膀，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我說了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那你殺了我吧！”我抬起頭，毫不在意的對上他盛怒的眼眸。
    “你也休想！”司夜咬牙切齒的說道，將我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那樣狠厲的目光讓我的心顫動了一下。
    “司夜，你要做什麼！”這一刻我突然開始害怕，想要掙脫他緊扣住我的雙手。
    “你說了？”司夜好笑的望著我，粗魯地扯下我的腰帶。
    “放開！”我掙紮著卻沒有力氣推開他，隻能用虛弱的聲音大聲吼道：“司夜，你說過不會這樣對我！放開我！放開！”
    可他卻置若罔聞不顧我虛弱不堪的身體繼續用這種不堪的方式懲罰我，比任何一次都要殘忍地淩遲著我的身體將我的靈魂撕得粉碎。
    意識早已開始模糊以至於連痛都變得麻木，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隻覺得冷，冷到繾綣成一團仍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時間於我而言早已沒有了概念，我就這樣躺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空洞的望著前方，直到兩旁的燭火被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將我的世界徹底變成了黑暗。
    空氣裏還殘留著未曾散盡的悲傷，在那個人出現之後又再彌漫開來，凝聚成了更為深沉的無奈。
    我以為不會再見的人，卻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麵前，在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中成為了唯一的希望。
    徹骨的冰冷被溫暖的懷抱驅散，他寬大的外袍蓋在我的身上彌漫開來的依舊是熟悉的琥珀幽香。
    “別這樣，我沒事。”我閉上眼縮在他的懷裏亦如很多年前那樣不願出聲打破這無言的哀傷，盡管我們都知道沉澱在這樣的悲傷中也無濟於事，但這一刻我卻隻想陪著他緘默不語。
    “我帶你走。”打破沉默的是他喉頭響起的嘶啞聲音，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訴說著我們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
    “魂空，我們走不了的。”我搖搖頭，在昏暗的燭火中閉上了眼。
    “我帶你走！”可他卻不管不顧，用緊握的手表達著他的堅持。
    我心中苦澀卻也隻能彎起蒼白的嘴角，反握住那雙手道：“魂空，你不該回來的。”
    嫣姨既然接了我的女媧石定已然明白我的用意，我相信不是她留不住魂空，而是這個人的執著連她也不忍心拒絕罷了。
    那雙暗紅的眼睛裏所流轉著的情緒讓我心生歉意，我如何不知他的心意，可我怎能以這樣的理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保護，拉著他一起與我一同走向神形俱滅的終點……我欠他的太多，如今能為他做的也唯有這一件事而已。
    “對不起。”我閉上眼歎了口氣，明知他不需要我的抱歉，卻還是說了他最不願聽到我說的那三個字。“魂空，我從未求過你任何事。”
    我知道如果我說出口他一定不會拒絕，所以當他用那種乞求的目光注視著我的時候，那些想要說出口的話被堵在喉嚨如論如何也再說不出口。
    我搖搖頭無聲的歎了口氣，將那顆承載著我所有希望的星魂放在了他的麵前低聲道：“幫我把它交給嫣姨吧！”
    我原本打算親手交到她的手裏，可是……我說不出那些殘忍的話，更舍不得讓他放手。
    淡淡的星光卻刺傷了魂空的眼，他早該想到她如此虛弱的原因。
    “讓她用剩餘的女媧石之力助他重聚魂魄。”我拉過他的手將那顆星魂放在了他的掌心，微笑著說著這世上最殘忍的話語：“告訴嫣姨請她幫我取走殘留在魂魄之中的記憶，讓一切回歸原點重新開始。”
    剝奪記憶抹去曾經的一切，甚至忘記自己……這才是世上最殘忍的事，可我卻不得不這樣做。
    “天瑤，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嗎？”他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那麼苦澀而絕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此抹去我的記憶嘛！”
    我睜大的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任由他拉住我的手將他手裏的星魂重新交回到我的手中。
    “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這是魂空的堅持，也是他選擇愛她的方式。
    “對不起……”除了抱歉我不知道還能夠說些什麼，走到今時今日歸根結底都是我咎由自取。
    魂空笑著搖頭，“若你真的覺得心有歉疚，就好好的給我活著，活著一起回到昆侖等他回來。”
    我笑著搖頭，“魂空，什麼時候開始你也學會自欺欺人了？”就算僥幸回到昆侖又如何？我還有時間等他回來嗎？
    “我帶你走。”明明是嘶啞到聽不清晰的話語卻帶著讓人相信的魔力，讓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輕聲說了句：“好，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就像當初在蠻荒那樣，穿過重重黑暗穿越數不盡的悲傷，通往人界的入口已出現在百步以內的前方，可這次我們依舊被阻擋在了相同的位置，出現在我們麵前的也依舊是那個擁有血色眼眸的男子。
    麵對一身黑袍的司夜
    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可為了那個將我護在身後的男子，為了那個隻此一生都不會再有的請求……我想和他走完這最後的路，亦如當初我們並肩走過的歲月。
    “魂空，你這是想要毀約嘛！”司夜似笑非笑的看著魂空，紅色的眼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最後變為了凜冽。“你以為沒有了噬心蠱的控製，你就可以帶她走！”
    “我說過若你無法兌現承諾，我一定會帶她走。”魂空沙啞的聲音中透著無法撼動的堅定，就如同他周身燃起的神魔火焰。
    “好，很好！”司夜怒極反笑，強大的魔力波動壓得我麵色蒼白。“既然你執意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兩股力量在漆黑一片的魔界中如同人間綻放的煙火般絢爛，我抬起頭看著半空中流動的光彩緊握的掌心卻仍舊凝聚不起一絲的神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會輸的戰役。
    兩股力量再次碰撞在一起，黑色的魔焰穿透了魂空的結界重重擊打在他的身上，魂空噴出一口血後從空中墜落下來，一連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魂空！”我扶起他靠在我的身上，閉上眼搖搖頭。“夠了，真的夠了。”
    “對不起……”可他卻抱歉，在我懷裏又再吐了一口血。“我……沒辦法帶你走。”
    我笑著拭去他嘴角的血跡，將那顆屬於碧霄的星魂再次放在了他的手中，他眼中的詫異在瞬間變成了絕望，而我緊握住他的手不顧他的反抗與掙紮，一字一句的說道：“魂空，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任何事。”
    “不要說。”魂空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可他如何能夠答應……如何忍心拒絕。
    “魂空，還記得在蠻荒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席卷而來的悲傷隻有用淺笑來抵擋，那些被埋葬在時光橫流裏我們曾經走過的歲月仿佛還在昨天，可一瞬卻又變得遙遠。“如今碧霄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陪我死在這裏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能感受到他突然緊握的雙手和蔓延到眼眶的悲傷，可我不能回頭即使他會因此怨我。
    “司夜，放他走！”我轉過身迎著風朝著司夜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再牽連其他的人。”
    “放他走？”司夜諂笑了一聲，走到我的麵前挑起我的下巴紅色的眼眸裏全是嘲弄。“你是不忘記了我說過的話？”
    我皺皺眉，聽他俯身在我的耳邊低語著：“我說過你想要守護的一切全是我要毀滅的，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會屬於我。”
    當他握住我的手借助我的身體揮出魔力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徹骨的絕望，可麵前的那個人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甚至還對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仿佛這一刻他早已等待了千萬年那麼久……久到令人精疲力竭。
    “不要！”我大喝著搖頭，卻阻止不了掌心的魔焰以流星劃過天際的速度朝著魂空所在的方向破竹而去。
    鋪天蓋地的恨意讓體內的神力恢複了流動，在千鈞一發之際掙脫了司夜的控製擋在了魂空的身前，那由我揮出的魔焰重重擊在了我的後背讓我噴出一大口血，將魂空的整個臉都染成了紅色。
    “天瑤！”魂空驚恐地扶著我，紅色的眼眸裏是隱藏不住的擔憂和憤怒。
    “我沒事，你走！”掌心凝聚的神力將他推出我的身邊朝著那黑夜中唯一的光亮之處。
    “不要！天瑤！”眼看就要被吸進通往人界的漩渦魂空忍不住大喝了一聲，周身燃起的火焰將黑暗的魔界映照得猶如白日一般明亮。
    “記住答應我的事！”我朝著他最後再笑了笑，然後轉過身用刀刃劃來掌心已血為引對抗著隨即襲來的魔力波及。
    黑色的魔焰最終還是擊碎了血色的結界，我踉蹌地倒退了幾步單膝跪地又再吐出一口血來。
    “咳咳！”我捂著嘴將那些抵在喉頭的腥甜強行咽了回去，抬起頭看著慢慢朝我走來的黑色身影吃力的扯了扯嘴角。
    “好，你很好！”司夜邊說邊笑，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我閉上眼沒有瀕臨死亡的恐懼也沒有求生的掙紮，從失去碧霄的那一刻起我等這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如果他肯就此放過我於我而言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可他卻不肯如我所願鬆開了那雙掐住我脖子的手拉著我再度回到了魔界的地牢，將我扔進他一直跟我提及過的萬蛇窟中。
    頓時冰冷的感覺纏繞住了全身，那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同時張開了大口撕咬著我全身的皮肉，空氣裏除了難聞的惡臭便隻剩下血的腥味。
    “你不是想死嘛，好我成全你。”冰冷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響起，可我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他甚至睜不開眼睛。
    “你就慢慢享受萬蛇撕咬的滋味吧！”依舊是冷冷的聲音，在我漸漸迷離的意識中開始渙散變得空洞而遙遠。“也好叫你好好的體會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個冰冷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離開，在徹骨的冰冷中我繾綣著身子聽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音。
    萬蛇窟嗎？這樣的死法也不算太壞，至少……不會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