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活生生剝去皮肉的牲畜在大殿的中央掙紮著，猩紅的液體隨著它們肢體的猛烈擺動不斷從肌肉中滲出，在那些粘稠的液體之中，那些被連皮帶肉撕扯之後留下的破損的肌理紋路依然清晰可見。它們嘶吼著，咆哮著，似乎要將這痛楚通過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與身體剝離開來。
    在那冰冷的地板上，它們痛苦地扭動著身體，血，在它們繁亂的動作中順著已經沒有皮毛的身體滑落到地麵，宛若一塊巨大的紅色地毯，在那地麵鋪散開來。濃濃的腥味早已蓋過所有酒菜的香氣，成為這大殿之中唯一的嗅覺感受。
    坐在上位的苻生興致似乎十分高昂，牛羊的掙紮還未停止，他便從那紫金龍椅上起身，走下那高高的台階，踏著那好似紅色地毯的濃稠液體，向殿門走去。那及地的明黃色盤龍錦袍，在那紅色的表麵劃出一道道轉瞬即逝的痕跡，錦袍的邊緣也沾染上了那暗沉的紅色。然而他卻絲毫不以為意，雙眼反而透出興奮的神采。
    眾臣子見九五之尊移動禦駕，也紛紛起身跟在他的身後，來到殿門前的石階站定。
    陶然並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但此時已是身不由己，她將手放在身邊的矮桌邊緣，想要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可是虛軟的雙腳卻讓她屢試屢敗。
    “青桐，你還好吧？”
    苻堅適時地伸手扶住她，讓她虛軟的身子可以暫時有個依靠。看著陶然蒼白的臉，苻堅知道她被剛才那血腥的場景給嚇到了。看著牲畜的毛皮被活剝，也隻有苻生那畜生才笑得出來了。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不停顫抖著的身子。
    “我帶你出去。”
    冰冷的小手扯住苻堅的衣袖，陶然蒼白的臉隨著頭的幅度微微晃動，那原本淡粉色的胎記因這過於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暗沉。
    “沒事，我還撐得住。”
    “青桐，你何必逞強？”苻堅將手環上她的腰間，將她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你都已經站不住了。”
    陶然依舊搖搖頭，“我真的可以，不過現在要跟出去，真的得請你扶我一下了。”
    他永遠拗不過陶然的固執，苻堅輕歎。
    他小心地扶著陶然，繞過矮桌，然而若要去到殿門，他們還必須跨過另一道障礙，也就是大殿之中那些剝皮牲畜的屍體和因為它們大量流血而形成的名副其實的血泊。麵對這些已然轉為暗紅的液體，仍然充斥在鼻腔中的濃濃腥味，剛壓下去的惡心感又開始在陶然的胃中翻湧。
    “青桐，我們……”
    “不行。你們好不容易選定了時機，不能因為我而壞事。”陶然的手緊緊地抓住苻堅的左臂，低聲道，“我可以的。”
    看著陶然那愈加蒼白的臉，苻堅真的很想不顧她的堅持就這樣帶她離開，之後的表演會更加殘忍，他真的怕她會撐不住。但是，他也知道，若他真的那樣做了，她會恨他。因為現在他任何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很有可能連累她唯一的親人丟掉性命。
    “青桐，閉上眼。”
    陶然很聽話地緊閉雙眼，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麵，過了一會兒，那種足著地的踏實感又回到了腳下，她知道是苻堅抱著她走過那片血泊。
    “謝謝。”已然穿過血泊的陶然向苻堅輕聲道謝。
    苻堅沒有回應，隻是拉著她加入群臣的行列。
    “東海王慢了，好戲已經錯過了。”
    苻生的聲音隱含著怒氣，若是尋常臣子，早被他彎弓射殺。隻是眼前的苻堅他還是有些顧慮的，畢竟站在苻堅身後的是整個大秦的軍隊。
    說完，苻生一甩袖，轉身回了大殿，那些臣子也緊隨其後。當人群散去，殿前的台階之上赫然是幾十隻被火燒焦的屍首，那焦黑的殘留，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動物了。
    “王爺……”
    “我們進去。”苻堅扶著陶然更加虛軟的身體，又重回大殿之中。
    殿上，重新坐回紫金龍椅的苻生，把玩著手中的酒盞，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如此熱鬧的場麵，怎能沒有歌舞助興呢？”
    站在他身邊的小太監聞言，立即嚇軟了腳，連滾帶爬的出了大殿，不一會，一群身著囚服的人被帶上了殿。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時身體都劇烈地顫抖著，臉上均是驚恐的神色。
    看著這群人，陶然的腦中突然閃過《通鑒》裏對苻生的嗜好描寫，“剝人麵皮，使之歌舞”，難道……
    接下來的場景印證了陶然的猜測。
    幾個原本守在殿前的侍衛，跟在這些囚犯的身後也進了大殿，他們從袖中抽出利刃就朝那些人的臉招呼，手法之純熟，看得出是經常做這種事情的。
    鋒利的刀刃劃破人臉上那脆弱的皮膚，猩紅的液體噴湧而出，濕了那單薄的囚服，慘烈的叫聲也隨之在大殿之上不斷響起。那些侍衛卻對這淒慘的聲響無動於衷，直接拉住剛劃開的皮膚邊緣用力一扯，一張臉皮就這樣與它的主人分離了。被剝掉臉皮的人，不斷地蹦著，跳著，喊著，濃稠的血液也隨著他們的動作不斷的滴落，慢慢地蓋住地麵已經暗黑開始凝固的第一層血泊。
    紫金龍椅之下，一陣樂聲傳來，配合著那痛苦舞動的人群，時而激烈，時而舒緩。
    當那些渾身是血的人某一瞬間將臉對上陶然的眼，那震撼感已經不能再用單純的惡心來形容了。從來不曾想過，這樣殘忍的場景會在她的眼前真實的上演。以前看電視，再恐怖，再惡心，她都知道那是假的，絲毫激不起她害怕的情緒，反而讓她更有探索劇情的欲望。而今，眼前這真實的一幕，已經將她曾自持甚高的膽量擊得粉碎，原來她也是會怕的。
    “青桐，害怕就別看。”
    苻堅溫暖的手又一次握住了她的冰涼，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
    埋向他胸膛的臉，代替了一切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