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張延讀大學以來，頭一次感覺到錢不夠花。
    談戀愛是很費錢的，沒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還是繼續做宅男的好。最窩火的是，根本想不起來那些錢都花到哪裏去了，隻是在打開錢包卻發現裏麵連一張紅票都沒有的時候，才頓覺淩亂。
    最大的開銷應該是吃飯吧？出去吃的話，每頓平均比在食堂吃要多30塊錢。再就是一些門票什麼的吧？研究生證根本就不能用來打折，真不知道這個證的存在意義是什麼。而且為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地出門，衣服也買了一些吧？雖然都是些地攤貨，但是架不住多，畢竟以前幾乎不買衣服，儲備量約等於零。
    平時也要出去打工才行，光靠那點稿費和老板撥的經費一定會餓死——於是張延在短短的幾周內迅速社會化了。而且就在這幾周裏，居然和幾乎斷絕來往的叔叔視頻了一次，還破天荒地被叔叔誇獎了，但誇獎之後便是無止境的教育，教育的話題集中在未來的人生規劃和找女朋友上麵。
    張延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自己的存在就和時間本身一樣，找不到一個原起點，也看不到終結，在混沌中以均勻的速度消耗自身，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世界被有目的性的人充斥著，已經惡濁不堪，自己需要給它增加一點從容。
    哪怕這種從容是絕望的。
    “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曾經是叔叔對自己的評語，還帶著某種憤怒的期待，而張延並沒想過要回應這種期待。人活著本就已經很不容易，做別人很苦，想來想去，還是做自己吧。
    其實廖思亦的開銷也蠻大的，至少不會比張延少，不過他每個月的補助拿的比張延多，又不過張延打的工比他多一點，一來二去，可能也差不了多少。但戀愛還是要談的，再困難也不能天天宅在寢室吧？偶爾還需要出去開個房什麼的，畢竟總是在寢室裏還要壓著聲音，想起來就覺得痛苦。
    痛苦的事其實不止這麼一件。張延最近才發現，廖思亦在學校裏的人緣不錯，而且似乎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性取向，於是每當自己和他並肩走在校園裏，總會有莫名其妙的人過來進行莫名其妙的寒暄，臨走的時候嘴角還帶著詭異的笑。
    但是這些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自己在認認真真地談戀愛，雖然對方是個男人。
    廖思亦應該也是認真的，至少在和張延交往之後，一次都沒往外跑，雖然偶爾也會接那些“朋友”的電話，但總會在必要的時候婉拒他們的要求。對於這一點，張延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似乎不會吃醋，但也不會大度到完全不在意，表現之一就是自己把廖思亦手機的揚聲器開到了最大。
    自己在乎他嗎？應該是在乎的，大概。
    現在，這個在乎的人就站在自己麵前，呼出的白氣彌散在夜空裏。冬季的夜空是迷蒙的橙色，他穿著格子大衣，素色的圍巾長長地垂下來，像某些偶像劇裏的帥氣男豬腳，隻可惜自己不是女豬腳，甚至連豬腳都算不上，最多是驢蹄子。
    “你的手冷不冷？”果然是適合男豬腳的台詞。
    “還好。”自己回答的果然很煞風景。
    “讓我攥一會兒。”
    “……你想讓人圍觀麼。”
    廖思亦笑了：“別人最多回頭看一眼，不會圍觀的。”
    “可是上次居然被要求照相了。”
    “哦，你說前天啊，可能是那兩個女生覺得你很可愛吧。”
    “她們拿手機的角度，估計連我的腦袋都沒照下來。”
    “哈…那也沒辦法啊，誰讓咱們倆身高差了這麼多呢，”廖思亦低頭，看著張延笑，“標準的情侶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