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從亂七八糟的夢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天花板，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白得空無一物。
    還想繼續睡……
    這麼想著，便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然而全身的酸疼就在那一刻同時蘇醒，以至於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冷氣。在接下來的幾秒鍾裏，張延先是感覺到了腿根處類似於拉傷的刺痛，而後又發現自己的後麵像被烙鐵灼傷過一樣，火辣辣的疼，最後，身上好多地方都是濕粘的，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麼，可見昨晚被子蓋得很嚴實，連蒸發的機會都沒有。
    像電影裏麵那種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叫“昨晚我都幹了些什麼啊”的狗血橋段沒有發生，事實上張延一直覺得這種情節設置要麼是為了搞笑，要麼就是導演很蠢：自己做的事情又怎麼會記不得，既然記得，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窗簾被拉得嚴絲合縫，陽光沒有直接照進來的機會，卻依然透過它把房間照得通亮。廖思亦的桌子上，原本散亂的翻譯稿和資料已經被整理成一遝，昨晚用過的黑色小圓瓶又回到了架子上，椅背上沒有搭任何衣物，證明主人已經離開了。
    張延睜著眼睛，又盯了天花板一會，終於決定起床了。
    半個小時以後，他成功地從上鋪爬了下來，在拿著牙缸往水房走的途中，決定一會去洗澡——真的不洗不行了，尤其是後麵……而且身上有了廖思亦的香水味，聞起來很不自然。想到洗澡自然而然地就想到換衣服，想到換衣服就想到要不要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一點，前陣子給出版社編書有一筆稿費，自己卻遲遲不願意去領，原因是太邋遢，難以出門。
    張延洗漱完了以後，從公用晾衣繩上取下了自己的一件衣服和一條長褲——不用說，都是廖思亦洗好的——回到屋裏，把它們塞進塑料袋，拎起澡筐就出門了。
    半小時以後，張延頂著一頭濕毛回來了，打開電腦，胡亂上了一會網，頭發就幹了，然後穿上外套，給出版社打了個電話，又出門了。
    十一月份的北方，天氣寒冷而幹燥，有陽光的日子會感到單薄的暖，隻浮於皮膚表麵，無法滲入身體。下午還算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時候，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微閉起眼，會有種自己變成貓的錯覺。
    張延正這樣做的時候，手機在兜裏響了起來。
    “喂？”習慣性地接起來，不看是誰。
    “你醒了啊。吃飯了沒有？”廖思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還是像往常一樣，溫柔清亮。
    “沒有。”即使經過了昨晚的事，和他說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別扭，張延的語氣一如平常。
    “你在寢室呢？”
    “在外麵，去出版社取工資。”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陪你吃點東西吧。”
    “你忙完了？”
    “嗯。”
    “你中午吃飯了吧？”
    “那當然，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呀。”廖思亦有點哭笑不得。
    “也是，那一起吃晚飯吧。”
    “你想吃什麼？”
    張延想了想，卻沒想出任何讓自己有食欲的東西：“食堂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可是我想帶你出去吃呢。”
    張延足足被這句話裏麵的寵溺意味噎了三秒，然後在全身的雞皮疙瘩還沒落地的時候給出了回答：“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今晚要和同門一起吃飯。”
    “哎？怎麼會，導師也去嗎？”
    “老板不去，我們自己聚。”
    “你不會是因為……不想和我一起才這麼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