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什麼也看不見！別走，別離開我！！
    ——鬆開，你這麼抓著我，我根本沒法往前走！
    ——我害怕，我害怕！
    ——服了你了，這樣，你數數，從一數到一百，我就回來了。
    ——真的嗎……
    一，二，三…數字越來越大，絕望像潮水，越漲越高。
    哥，你可知道，在完全的黑暗裏，抱著膝蓋等待，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嗬嗬…你怎麼可能知道。
    迷宮裏，你永遠是那個去找出路的人，而我能做的，隻有原地等待。
    等待無非有兩種結果，一是等到了，二是等不到。哥，別笑話我總是隨身帶著刀，我隻是在想，要是下一次，我等不到你，至少，還有能結束等待的方法。
    ……
    家裏的水杯有好幾個，按理說，一人一個還是能保證的，但不知是從幾歲開始，阿一和小七就用一個杯子，媽媽罵了好幾回，屢禁不止，最後幹脆由他們去了。
    阿一的抵抗力好得出奇，從小到大幾乎都沒什麼病，生病了也不用吃藥，小七則正好相反，吃個果凍都能上吐下瀉，半夜打車往醫院跑。媽媽的原意，是怕兩個孩子得了病互相傳染，但事實上，阿一很少得病，所以不會傳染小七，小七倒是經常得病，但是阿一抵抗力好，幾乎沒被傳染過。
    這大概也算得上一種自然的和諧。
    “小心燙啊。”杯子被遞到小七手裏。
    “嗯。”
    “你畫什麼呢？哇，漂亮啊！”阿一把小七的畫稿，從他的習題本裏抽出來，“這誰啊？”
    小七笑笑：“不知道，瞎畫的。”
    “好好畫吧，沒準能出個集子什麼的，哈哈。”
    “可是隻會畫，不會寫。”
    “那怕什麼！你就畫，我給你配詞，配那種乍看不懂，再看有理，細看還是不懂的詞，怎麼樣？”
    小七笑著搖頭，把阿一手裏的畫又搶回來了。
    “啊呀，又有人敲門。”阿一說著，把要起身的小七按下去，“我去開。”他們倆的房間離門是最近的，幾乎走出三步就是門，“哦！這不張姨嗎，我媽在呢，在廚房剁餡呢！媽——”
    小七就在房間裏等，他習慣於在等待的時候默數，不是從一開始，而是從一百開始倒著數，數到一，再重新從一百開始。
    阿一順利完成交接之後，進屋來，把門一關：“嘿嘿，你數到幾了？”
    “五十四。”
    “哦，我還挺快的。”阿一從門口走回自己的電腦椅旁，卻沒坐上去，而是坐到了床上，“我看這張姨也神神叨叨的啊，她也信教了？”
    “不知道，可能是吧。”
    “唉，這年頭…”阿一沒事的時候，總習慣性地想找點什麼吃，視線在屋裏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找著，幹脆咽了咽口水繼續往下說，“對了，你哪有那麼多題可做，媽給買的？還是補習班上發的？”
    “補習班發的。”小七說著，抽了一本題冊，扔在床上，手隨之往上麵一扣，一把瓜子“嘩”地落在了上麵，“哥，吃吧。”
    阿一卻沒有去抓。
    “哥…這是我上午拿進屋的，我就想著，你總喜歡吃點什麼……”小七有點慌亂。
    阿一看著小七的眼睛：“你哥分得出來什麼是戲法，什麼不是。”
    “哥……”
    “說了多少遍，不許再用了！”阿一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很重，“抓一把瓜子這種小事，走到客廳裏去拿不就得了嗎？你就懶到這個程度了嗎？！”
    小七低下了頭，讓阿一的目光無法捉到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