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小子！喂，剛才那是誰啊？
    ——那是…小楠。
    ——哦！頭一回聽你叫女孩子的昵稱啊！你們班的？
    ——隔壁班的。
    ——真可愛！不過臉色不怎麼好啊，她生病了？
    ——心肌炎。
    從很小就得上的病，幾乎可以等於是先天性的。所以她的臉色總是不好，所以她不愛穿新鮮顏色的衣服，所以她很少笑…除了對我。
    哥，我喜歡她，就像你喜歡小春姐一樣。
    所以我會盡全力保護她，不會讓她，像小春姐一樣。
    ……
    “她挺好的。”
    小七想了很久，終於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阿一注意到，小七這樣說的時候，真心地笑了。
    阿一也笑了。
    風又起，這一次，讓人覺得有點涼。
    “溜達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阿一拍拍小七的背，“沒準能趕上個挺好的電視劇。”
    小七點了點頭，雖然他從來不看電視劇。
    ……
    自己以後一定是個居家好男人，讓媳婦，啊不是，讓老公特別滿意的那種。
    阿一左手拎著一袋子雞蛋，右手是好幾個塑料袋的菜，走在路上一邊哼著找不著調的歌，一邊這樣想。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暖而不紮人，雖然在它下麵走久了還是會覺得背上發癢。阿一用胳膊肘蹭了蹭腦門上的汗，順便看了下表，正是上午十點整，一分鍾也不差。市場離樓區還挺遠，一般老爸去買菜都是隨手打個“小碰碰”（也就是三輪車），又方便又氣派，可是阿一就沒有這個派頭，更何況他特別喜歡走路。
    尤其是，在藍天下麵，看著平坦的大地一直延伸到天邊，遠處是綠的，腳下也是綠的，沒經開墾過的綠地，稀疏地有些野花，更多的是草，各種雜草。還記得以前，每到夏天，就帶著小七跑到附近的高中後麵一處特別神秘，特別好玩的所在——大人們都叫它百鳥園，遠處就能看見藍天裏麵朦朧的灰色大網，被鋼架支撐起來，裏麵有各種鳥在飛，還有小鳥表演，但那裏是花錢的，所以阿一和小七一次都沒進去過。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真正讓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一處特別有吸引力的地方本身，而是懷著略帶忐忑的，興奮的心情，帶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為了接近它而爬柵欄、鑽牆洞、被看門人攆得鞋都掉了的經曆。那時候天總是藍得透明，像一塊巨大的，充滿光澤的寶石，往往是一點雲的影子都沒有，有的話就是大塊、大朵的，遙遠的仙山一樣浮在空中，被太陽鑲上銀亮亮的邊…自己帶著小七，一個從初中一個從小學裏逃課出來，溜進附近的高中去，翻過人家寢室樓後麵的小矮牆，就看到一片花田——是花農培育了準備高價賣出去的，有很大的一片——春天裏，花都藏在白色的塑料膜底下，夏天了，就明晃晃地擺在外麵，紅得嬌豔，紫得優雅，要是沒被花農發現，阿一總要隨手摘下一朵來，給小七往耳朵後麵插，小七總是惱火地用力搖頭，把它甩下來，再拔腿追這個不著調的哥哥……
    耳邊恍惚響起了小七喊哥哥的聲音，阿一以為是幻聽，就沒回頭，可身後又有人叫了一聲：
    “哥——”
    阿一拎著雞蛋和青菜慢慢轉身——他覺得自己這小心程度快趕上孕婦了——還沒完全轉過去呢，餘光就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瘦高的輪廓，旁邊還有一個單薄的，穿著裙子的身影。
    “哈哈，你們倆怎麼跑這來了——？”阿一隻敢喊，不敢揮手，“快跑兩步過來，我這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