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把你看到的，全部忘掉。
    ——可是我忘不掉…哥，哥…抱著我……
    ——膽子怎麼這麼小？你個窩囊廢。不怕了啊，不怕了。
    ——哥對不起……
    ——忘不掉也行，隻要別跟其他人說就沒事了。行了，哥已經把它燒了，什麼事都沒有了。
    那個寒冷的夜裏，在停電的樓區和荒涼的郊外接合處，有人在十字路口，攏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火光裏，隻有一個人的臉在跳動，阿一知道，那是自己。
    自己一個人把詛咒燒掉，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小七，你個笨蛋愛哭蟲，把鼻涕擦擦，怕什麼。有你哥在，你死不了。
    ……
    “哈哈…好玩誒！還有嗎，還有嗎？”
    小七還沒說話，臥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你們兩個，吃飯了啊。”
    “是！老爸！這就來！”
    先答應的永遠是阿一，先站起來的，永遠是小七。
    這是阿一回來以後，在家吃的第一頓飯。六月末正是熱的時候，所有的門能不關盡量不關，所以廚房和陽台之間的門也是大敞著的，天已經黑下去，一抬頭就能看到陽台外麵，漆黑的夜色。
    “媽不吃啊？”阿一抓過兩個碗，給小七盛了少半碗飯，自己盛了滿滿一碗。
    “她不吃，”老爸已經給自己盛好了，照例坐在桌邊先夾了一筷子，嚐菜的鹹淡，“唔，味道還行。再晚點給她弄點粥。你看你小子，又給你弟弟盛那麼少！”
    “哎呀，他吃不進去就別逼他吃了嘛。”
    “你懂個屁！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吃，不逼能行嗎？營養都不夠！誒？你倒吃得挺多啊！”
    “哈哈…沒轍沒轍，我是咱家第一吃貨！”
    正說笑的時候，客廳裏的電視突然響了。
    阿一想也沒想：“媽起來了？媽，來一起吃啊——！”
    老爸也站起來，走出廚房，探頭往客廳裏看：“起來了？吃點，來，一起吃點。今天你兒子回來，怎麼也得吃個團圓飯啊。”
    請了好幾次，她終於過來了，於是這頓團圓飯算是吃成了。
    飯後照例是阿一洗碗。家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阿一在的時候阿一洗，阿一不在了老爸洗，老爸不在了媽媽洗，媽媽不在的時候——小七把碗泡到水裏，等前麵三個中的任意一個回來了再洗。
    因為小七的手，有點特別，能不沾水，盡量不沾水。
    這是全家都知道，又裝著不知道的秘密。
    飯後就是看新聞聯播。這是老爸養了幾十年的好習慣，沒電視的時候聽廣播，有新聞聯播的時候不許看別的，全家都必須一起陪著看，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看完之後想幹什麼可以隨意。
    於是看完之後，阿一就領著小七下樓溜達去了。
    夏夜是美好的，無論是鄉下老家還是城裏，這一點不會變。星星總是很多，路邊的草叢裏有蟲鳴，人們穿著拖鞋，拎著蠅甩子和大蒲扇，溜溜達達地四處遊蕩。
    “哥。”
    “啊？想說啥，直接說啊。”
    “你現在有男朋友麼。”
    風是涼的，涼而且清潤。前麵橫著一條馬路，馬路的另一麵就是田，夜色裏是幽深的綠，標準的城鄉結合部風景。再往遠看，是一片果園，種的是李子和沙果，熟了的時候不是粉就是紅，掛在枝頭特別好看，但現在沒有，要是看到了那絕對是眼花。
    阿一猶豫了一下，之後說：“沒有。”
    “真的沒有麼。”
    “你希望有？”
    小七微微側過頭，手伸進兜裏掏東西。他的劉海被風掀了起來，比身體大一號的白T恤也被風撕扯得沒有了一個固定形狀，很快他指間出現了一根白而細長的“粉筆”，結果是被阿一搶下，扔到地上，用鞋碾了碾。
    “唉，跟你說了別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