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以後別跟我一起睡了，你有床，不嫌擠嗎？
    ——哥，你嫌我？
    ——唉，不管了，你愛睡哪睡哪吧！我躺下了啊。
    ——哥…我冷。
    ——那你還站在那幹嘛，脫都脫了，還不進來！
    哥，不管我說什麼，在你麵前，都蒼白得可笑。沉淪在痛苦裏的，我的靈魂，不奢求能得到你的救贖，但至少，求你別討厭我。
    嗬…很賤是吧。你怎麼樣認為都好，我習慣了，早就習慣了。
    ……
    “媽！我們回來了——！”
    過去了好半天，在阿一已經放下行李，老爸已經開始脫鞋的時候，裏屋終於有人走了出來，拖鞋在地板上劃出慢吞吞的聲響：“回來了啊。”
    “嘿嘿，回來了！媽你吃午飯了沒？”
    “吃了。”
    “我們也吃了！我一下車直接跟我爸參加婚禮去了，哈哈！”阿一找了半天找不著自己拖鞋，幹脆不找了，興衝衝地往沙發上一坐，“小七呢，還補課呢？”
    “補著呢，得晚上回來。我頭疼，你們看電視吧，我睡覺了。”
    “哦哦，好！媽，你又頭疼了？看大夫沒啊？”
    “前幾天看了，沒事。”
    “行，那媽你睡吧！”阿一從沙發上又彈起來，“我開電腦給我導師發個郵件！一放假就跑回來了，作業都沒來得及交！”
    歡樂的自說自話。在這個家裏，唯一快樂的人，永遠都是自說自話。
    阿一推開了自己臥室的門。
    世界沉靜了下來，在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那一刻。
    窗簾還拉著，可能一天到晚，都是拉著的，因為自己不在的時候，在這房間裏住著的另一個人，不喜歡光。
    地上散落著高中生淩亂的題冊，有很多都掉了頁，但是沒有人撿。桌上有墨水的痕跡，床鋪上的被子卻疊得很整齊，包括自己的那張床。
    阿一有名字，小七也有名字，但是他們堅持以一和七稱呼彼此，久而久之，阿一和小七，就變成了名字。
    一切都起源於初見的那一天。
    阿一記得，那天下了雨，不大，但地麵濕了。
    老爸把即將成為自己新媽媽的女人帶到了麵前，阿一半點也沒有猶豫，立刻喊了一聲“媽”，之後，那女人就把另外一個男孩，推到了自己麵前。
    那一年阿一是十四歲，小七是九歲。
    大人們做大人的事去了，兩個孩子就自己跑去玩。那時候沒有別的去處，天眼看著還要下雨，他們隻能躲在樓道裏。昏白的天光從一樓與二樓之間的小窗透進來，阿一努力想借著這光，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卻沒有做到。他叫了一聲“弟弟”，對方不應，就在他撓頭的時候，對方變戲法似的，從自己小小的衣兜裏，掏出了一副撲克。
    “抽一張。”
    這是小七對阿一說的第一句話。
    阿一立刻抽了一張。在不違背大原則的情況下，他總是樂於聽從別人的建議，雖然有的時候不是建議。
    “黑桃尖，”幽靈般瘦弱的孩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阿一手上的牌，之後，他自己也抽了一張，“方片七，嗯，總是七。”
    阿一沒有打斷，他覺得別人在自言自語的時候接話，是一種很不厚道的行為。
    “一在七前麵，你是哥哥。”
    阿一這個哥哥就這樣得到了認可。很久以後阿一想，那時候要是自己抽了個“八”怎麼辦？難不成要被這小子叫成弟弟…但不管怎麼說，曆史不可假設。
    哥哥永遠是哥哥，就像“一”天然地在“七”的前麵，這是命運，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