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告訴我，日記裏麵寫了什麼！
    ——空的，什麼也沒有。
    ——什麼都沒有的話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給我！
    ——行啊，等你長得像我這麼高的時候，再說吧。
    小七，很多事情不要追根究底，這習慣不好啊。來，從今天開始，哥教你什麼叫裝傻，從傻笑開始教。不行不行，還不夠傻，遠遠不夠，你得認真看我示範。
    小七，戴好你的麵具，別摘，也別讓它掉了。我們能像平常人一樣好好生活，相信哥，我們能的。不管你在黑暗中獨自呆了多長時間，從現在開始，你得給我學會在陽光底下活著。
    ……
    還有四個小時。
    車廂裏很暗，手表的表盤又小，阿一盯著它看了半天，才看出時針約麼指著2。玻璃上有霧，鐵路附近那些不知從哪來的燈光，一穿過玻璃也成了霧，昏黃的，黏糊糊的，想要抬頭去看光源在哪，捕捉到的卻是飛快倒退的建築物漆黑的輪廓，像被廢棄了的古堡或者工廠。
    車輪與鐵軌摩擦出的隆隆聲極有節奏，一下下地衝擊著阿一的後腦勺，像一種按摩。對麵鋪上的男人鼾聲很大，平鋪直敘中還插點小高潮，每當覺得快要打出最高的音符了，就一下子卡住，嚇得阿一直想把他推醒，怕出人命。不是上鋪就是斜上鋪的人腳臭得出奇，燈亮著的時候還好，一熄燈，臭味就像解放了似的彌漫開來，據阿一分析，應該是他之前沒敢當著大家，把腳從被裏拿出來。
    不管怎麼說，終於要到家了。
    大四的生活各種百無聊賴，第一天睡到中午起床，起床之後覓食，吃完了之後回寢打一會遊戲，上一會網，晚上再翹一節課和哥們出去喝點，一天基本上就打發了，第二天有兼職要做，得早起，於是惡狠狠地從鋪上爬起，三下五除二簡單一收拾，襪子不成雙也隻好那樣了，最狼狽的時候光著腳丫子就去單位了…這種生活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以前的時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現在的不孝標準也是三條：身為男生，學文科，是第一大不孝，學了文科居然還坑爹地要讀研，是第二大不孝，讀研也就罷了，居然還沒有女朋友，是第三大不孝。
    阿一把這三樣全占了。
    午夜的火車，開得似乎比白日裏要快一些。按說睡不著的時候，人總會暴躁不安，但在火車上不會，因為不斷交替的光和暗，在提醒你“到了，快到了”。
    阿一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心想眯著總比醒著好，萬一運氣不錯，睡著了呢？
    別說，還真讓他給睡著了，睡得還挺死。
    第二天一早阿一是被乘務員“換票換票”的聲音驚醒的，醒了以後回味了很久，總覺得這兩個字聽起來分外親切，後來終於想起，正版是自己大學門口那些抱著孩子的婦女每天都喊的“發票發票”“辦證辦證”。換了票之後阿一正式起床，慢悠悠地穿褲子穿鞋，不一會就到站了。
    下車之後扛著大行李出站，還沒走出幾步，阿一就聽到有人喊：“混小子，站住！”
    阿一這下驚喜不小。
    “爸！你怎麼來了？”
    “少廢話，快點走！”
    “以前怎麼沒見你來接過站啊？今天怎麼良心發…啊不是，心血來潮接你兒子了？”
    “你以為我想來啊！你堂妹今天結婚，中午辦事，上午接親，她又沒親哥，誰負責把她抱出去啊？你趕緊的，”老爸說著，搶過阿一肩上的行李，“咱現在打車！”
    “好事啊！這事怎麼不早跟我說？走走走——啊對了，先回家還是直接上她們家？”
    “來不及了，直接上她家吧！”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