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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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陽光透過密密的老橡樹灑在石子路上,蕁麻與薊草隱在老橡樹後的河渠裏,薔薇和百合正舒展著腰肢,散落在其間迎風招展,一切顯得幹淨、清爽、幽靜,路上沒有行人,大多數人都受邀參加了南秋先生家的野餐活動,那場麵一定很盛大隆重,你們一起吃了拉肚子才好,我恨恨地詛咒著。
南秋家是小鎮上最富有的,南家有二個正值婚娶年齡的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梅爾.南秋在英格蘭做律師,二兒子梅傑在劍橋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女兒梅麗剛從倫墩女子大學畢業,南家的三個兒女個個有出息,且長相出眾。但這似乎與我沒有太大的幹係,我用不著像姐姐他們那樣周旋於他們家。
讓南秋家的人都見鬼去吧!一顆小石子在我的腳前滾了很久,仿佛不舍與我分離似的,總是在我前麵五步遠的地方停下。正準備再來一次更大的掃射,一雙腳站在石子麵前,擋住了我的進攻。
抬起頭,看到一張堅毅且有個性的臉,黑色的教士服,給人以肅穆。那張臉居然朝我笑了一下。我伸了一下舌頭:“對不起,我擋住了您的路。”我說了一句中國話,他正是我昨天在密林小道上見到的瘋女人的丈夫-建希.陳。
“沒關係!這路寬著呢,況且,你並沒擋住我。”建希.陳也用中國話,且帶著笑意。
“隻是這小石子好象犯了什麼罪,我可不可以替它向您求情?”。
“哦,看在您求情的份上,我饒它不死!”我也一本正經地說。
“多謝!”說完建希對我點了一下頭,向前走去。
“喂,你是要去參加野餐活動嗎?”
“我從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建希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一幅拒人千裏的表情。
“那,我可不可以問你……?”我沒留意他的突然冰冷。
“收起你的好奇心,昨天我在家,是你的幸運,以後我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你要小心桑家的人,最好離他們遠些。”
“啊?你昨天看到我們了?”話還沒問出口,建希已快步走遠。
為什麼要遠離桑家的人?我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不經意間天有些黑了,晚霞如一塊豔麗的絹布飄過白樺樹林,鳥兒撲扇著翅膀紛紛往林間飛去。
一陣馬蹄聲從後麵傳來,我急忙閃在路旁。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從遠處向我這邊馳來,隱約覺得馬上的人對我看了一眼,由於天色將晚,我的視力又不是太好,沒看清那人長什麼樣子,隻回頭看到他的背影,腰板挺得很直。
前麵有一道岔路口,我不知道該往哪邊走。忽然間,我發現自己不知身在何處,天,我居然就這樣走了一下午!我急忙掉轉頭往回頭,我要趁天黑之前趕回家,不然媽媽又要嘮叨個沒完。一想到媽媽嘮叨時的語速以及她百遍不厭的訓導我就頭痛。
我一邊快速地往回走,一邊往旁邊的樹林裏瞧,恐懼籠罩著我,萬一從樹林子裏鑽出幾個海盜來,我的小命就玩完了。想到海盜,我差點要笑出聲來,小鎮哪來的海盜?現在路上沒人,估計都去參加野餐活動了。我盡量保持鎮靜,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前麵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到了我身邊居然停下,是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棗紅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鼻子不停地扇著氣。
騎士(我估且這麼叫他)跳下馬來,我大著膽子朝他嫣然一笑,我知道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很危險,對陌生男子微笑,尤其是在這樣環境下,但我必須這樣,我必須以笑來穩住自己,也穩住騎士,看他有何舉動。
騎士很溫和地朝我笑了笑,我仔細看了一下他的頭發,黑濕濕的,有點卷曲,額前隨意搭了幾縷,與建希.陳的不一樣,建希.陳的頭發看上去一絲不苟,有刻意修飾的感覺。他的個子很高,我站在他麵前須仰視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的皮靴擦得鋥亮,即使是暮色也遮不住。
他也對我微笑著,笑得很溫和,嘴角的線條很性感,請原諒我在這種時候居然用“性感”這種字眼,這不是一個淑女該有的想法,但我的確覺得他非常性感。
“你好,小姐,請問往桑菲爾德鎮是走這條道嗎?”騎士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哦,是的。您走得很正確,先生。”原來是問路的,我的心如釋重負。到桑菲爾德,一定又是去參加野餐的,之後將是盛大的舞會,姐姐今晚一定會出盡風頭。彼得也一定會像個紳士似的陪著姐姐,大獻殷勤的。
“小姑娘,你怎麼了?在神遊嗎?”騎士懶洋洋的聲音把我驚醒。
“哦,對不起,我在想,您是不是去參加南秋家的野餐活動的!如果是那樣,我要提醒您,您要遲到了!”
騎士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了,顯出很為難的樣子:“是要遲到了,可是我不熟悉那邊的路,您能給我帶路嗎?”
“嘻嘻,這有什麼難走的,就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我輕笑出聲,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用手捂著嘴。
“你瞧,我的馬兒不是太聽話,我怕它發起瘋來,一下會走過頭,也說不定。再等我意識到走過頭,再回來,結果又過了,再又回去,恐怕野餐和舞會都結束了,所以我懇請您幫我帶一下路。”
“哈哈哈……”我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我從沒遇過這樣幽默的人。
“很願意為您效勞,隻是我們就這樣慢慢走過去嗎?”我止住笑認真地說。
“當然不是,那樣的話,我估計我們趕到小鎮正好看日出了!”騎士爽朗的笑聲震飛了林間的小鳥。
“來,小姐,請抓住我的手。”騎士說著雙手緊握我的小手,一陣溫暖的感覺從掌心一直傳到心間。我使勁一蹬,跨上了馬背。
“不錯,是塊好料子,可以造就!”騎士隨即也跨上馬背,坐在我的後麵。他一手輕輕摟住我的腰,一手執馬韁。感覺到背後傳來的男性氣息,我有點眩暈。他的身上有一種好聞的香草味,據說有這種香草味的人喜歡宗教與哲學,能說會道,有極好的人緣。不久前遇到的建希應該是宗教人物,但他的身上卻沒有這種香草味。
我輕舒一口氣,一天的壞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感覺身在雲端,有點輕飄飄的感覺。
南秋家的莊園裏,賓客們正各自閑散地站在各個角落,有的舉杯淺酌,有的相互間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姐姐水水正坐在東北角的椅子上,她的後麵是爬滿紫藤花的籬笆牆,我一進門就看到了她,她做在那兒顯得特別嫻靜優雅,與其她看上去粗陋造作的小姐們比起來,她是那樣的出色,想不被人注意都難。奇怪的是,我沒有看到彼得。
我和騎士剛跨進院門,所有的賓客都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我們,尤其是姐姐,她的小嘴張成了O字型,隻差沒有驚呼出來。
已有侍者上前,把騎士引向內室,騎士很熟絡地牽著我的手走過去,眾目睽睽之下,我忽然舉步維艱。求助地望著騎士,希望他放開我的手。
騎士毫不在意我的窘迫,他讓我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便隨侍者上了樓。我靜下心來,籲了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吧。我打量著客廳,一架棕色的鋼琴放在屋子中央,地上鋪著墨藍色的波斯地毯,牆上掛著一兩幅雅致的山水畫,由於天氣不是太冷,壁爐裏沒有火,壁台上放著一些書,我沒有站起來看,猜是琴譜或聖經之類。
騎士已換了一身西裝走下樓來,他一見我便微笑著:“啊,小天使恢複常態了!”
“梅爾少爺,這位漂亮的小姐安排坐哪裏?”侍者在旁恭敬地說。
“梅爾少爺?你是梅爾.南秋?”我用手捂著自己的嘴。
“感到吃驚嗎?小天使?在那個時候,我怕我說出我是誰,你也不信,所以幹脆充當一回迷路的騎士,讓你把我送回家。你是個有愛心的小姑娘,我不忍心看著你一個人在那荒郊野外,你要明白。”梅爾溫和地解釋著。
“好吧,你已到了目的地,我也要走了。祝你愉快!”這話本來在南秋家的莊園門口我就應該說的,我還沒到社交年齡,就這樣跟著陌生男子,還是這兒的主人來到這兒,別人會怎麼說?我想到了母親與姐姐。
“不要走,小天使,如果你對此事有介意的話,我向你道歉!”梅爾急切地說。
“我已經不介意,我隻是不能待在這兒!”我說完轉身便急衝衝地向門外走去,差點撞進一個人的懷裏,我抬起頭,原來是彼得!我板起臉,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藍藍,你怎麼在這兒?”看著彼得一臉的詫異,我笑了。
我向大門口跑去,姐姐飛快地來到我身邊:“藍藍,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到這兒?媽媽知不知道?”雖然很急,姐姐依然保持著她訓練有素的優雅姿態。
“沒什麼事,我隻是走錯了門,馬上就回去,你不要告訴媽媽!”說話間我已出了大門。
“藍藍,等一下。”不用回頭,我知道那是彼得。
“見鬼,我不要別人來憐憫我。”我加快速度往前跑。天已經黑了,我在小石子路上奔跑著。一塊小石頭絆了我一下,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彼得已到近前。
“藍藍,你這個小鬼頭,看我不打你一頓!”看到彼得著急的樣子,我心裏一陣快意。
彼得抓住我的手:“藍藍,你怎麼會跟梅爾在一起?”我使勁甩開他:“我愛跟誰在一起便跟誰在一起,關你什麼事?”
“你一定是為上午我不招呼你的事生氣了。我和這個鎮裏的很多小夥子一樣,被南秋家請去專門邀請參加聚會的小姐,我的時間很緊。”彼得為上午不理我的事解釋著。
“看來你現在也是奉南秋家之命送我回去羅!”“是的,梅爾少爺叫我務必安全地送你到家。”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頓感委屈:“你現在也不用來理我,我隻是個小孩,你走。”
“你不要這麼說,不管你是大人還是小孩,我都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彼得緊跟著我往我家的方向走。
我抿著嘴,不再說話。
這時天已黑透了,一輪冷月慢慢爬上樹梢,一陣涼風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剛準備環抱自己,一陣溫暖圍住我,一回頭,我的肩上披著彼得的外衣。彼得雙手落在我肩上,擁著我向前走。一陣暖意悄悄地爬上心房,我默默地向前走著。
“藍藍,你餓不餓?”彼得開口這麼一說,我頓感饑腸咕嚕,天,我沒吃晚飯,這麼晚了,媽媽又得嘮叨了。
“我現在對吃飯不感興趣!如果你餓的話,請回吧,南秋家有很多姑娘小夥子都在等著你。”一想到南秋家隻請成年人,我就生氣。
“到我家去怎麼樣?”彼得似是不經意提起。
“到你家去?”我皺了皺眉頭。
“收起你的好奇心,昨天我在家,是你的幸運,以後我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你要小心桑家的人,最好離他們遠些。”建希.陳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哦,不,太晚了。下次有機會再登門拜訪吧。”說完我加快了腳步往家走。
“你不想聽關於瘋女人的故事?”彼得緊緊跟隨。
“哦,不,下次吧。”我飛也似地跑回家去,頭也沒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