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冷老五  六十七秋后账(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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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澜川这么一说,立刻就有士兵们上来,毫不留情地抓着,把乱叫乱嚷的刘妈给带走了。
    谢白环顾四周,满院子的人已经被季澜川吓的吓,打的打,满地的凄惶狼藉,就对季澜川说:“你挑出来的人,都一个个打发掉了,今晚这事,可以结束了吗?”
    季澜川问:“你累不累?”
    谢白说:“闹了一个晚上,有点累了。”
    谢白说:“郝和平还要给你烤野味呢,你不等一等,吃一点?”
    谢白蹙眉道:“拿别人的灵位烤吃的,想想就不舒服,就算烤了来,我也不吃的。”
    季澜川说:“你不想吃,那就别吃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歇着去。”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老妇的惨叫,仿佛是刘妈的尖锐声调。
    刚才押解刘妈的一个大兵从院门跑进来,向季澜川报告说,“少帅,新娘子送过去,往床上一摸,那新郎直挺挺的,没点动静,原来已经没了气了,应该也是刚死一会儿,尸首还是温的。”
    旁边忽地又传来一声老妇的惨叫,这次是姜老太太。
    听见二儿子的死讯,大叫一声,眼睛一闭,就栽倒了地上。
    谢白也觉得很是意外,想到那日那傻子姜颖还和他们一起去蝴蝶谷,还曾经拉着自己叫哥哥,谁曾想转眼间便天人永隔了,虽说他厌恨姜老太太作恶,把一个可怜的死了丈夫的女子转房,然而,想到傻子姜颖到底还是个无辜的孩子,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和同情,又见姜老太太晕倒,也有些不忍,叫人把她扶起来,看顾看顾。
    季澜川说:“阿白啊,你这是同情心泛滥了吗?当初在浚县督军府,也没见你这样心软。她这儿子,早就病得在阎罗王门口打转,她还非逼我四妹冲喜,如果真成了事,此刻在屋子里,摸着新郎尸首的人,就是我四妹了。”
    谢白说:“你说得何尝不是。只是你四妹现在,是要走向幸福的生活了。申副官这边,也是心满意足的。想比起来,姜老太太虽做了恶事,却连续经历了丧子之痛,也算是得了报应。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情她的,只是,难不成你还要杀了他?”
    季澜川嗤道:“我还真的想杀了她。”
    谢白说:“她一个老人家,手无寸铁,你杀她,这可不好。今晚你做得很痛快,我也看得很痛快,不如见好就收,大家散场罢。”
    季澜川便依了他,吩咐易大头把抓的俘虏都放了,那些打得半死的,也一律放到临时扎的简陋担架上,让他们的亲戚抬走。
    申副官和冷星竹,一个是读书不习武的副官,一个是娇滴滴的女子,拿着棍子发狠地打了一阵子,胳膊打得酸胀发疼,究竟也没有打死一个。
    不过心中恨意,终于是痛快地发泄了去。
    此时,两人放下棍子,手拉着手,走到季澜川面前。
    申副官并不言语,只是向着季澜川,深深地鞠了一躬。
    季澜川对他冷冷地说:“别以为和我四妹在一起,就要成我四妹夫了。少做你的梦,在我跟前,你的身份,还是听我的吩咐,给我办事的人。”
    申副官受这冷淡的一句,却像是得了打赏一样,眼睛里闪着光芒,又鞠一躬,严正地答道:“是。”
    冷星竹冷声道:“二哥,这次为了我,你可是惹了一个大麻烦。”
    季澜川淡淡一笑:“回家后,再看看怎么说,老头子我才管他说什么,爷爷也总不能真把我打死埋掉。”
    冷星竹还是有些忧虑:“二哥,我其实在今天的席面上,看到了三弟的人了。”
    季澜川微愣:“可是真的?可看清楚了?”
    冷星竹说:“没有看清,只是,觉得依稀像三弟的人,我想,他一定回去趁机告你一状。”
    季澜川冷哼一声:“怕他做甚。他季鸣森想取代我,也没那么容易。”
    冷星竹说:“我,还有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季澜川笑道:“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季澜川随口做了几句吩咐,自有底下人去料理,他不多加理会,带了谢白回曾经住过的小楼处休息。
    谢白先洗了上床,头一挨着枕,就有一股浓浓的瞌睡像轻棉被似的笼罩上来,正躺得有几分舒服,季澜川也随后洗完了,带着一身热气钻到床上,要寻谢白来闹。
    谢白把乱拱的脑袋往外一推,闭着眼睛呢喃道:“好困。”
    这一个白天折腾下来,又瞧了一个晚上的热闹,虽则新鲜,然而精神也消耗了八九分,他是提不起力气来应对他了。
    季澜川不罢休,又把身子靠过来。
    谢白只管要睡,迷迷糊糊觉得身边不消停,却也没有再往外推,顺手就搂了送上来的脖子,索性把季澜川的肩膀当了个枕头,半个后脑勺挨在上面。
    冬夜里抱着季澜川这样的大暖炉子,换了谁都是很容易入睡的,何况鼻子里嗅着的是季澜川熟悉的味道,谢白更是安心,片刻就睡沉了。
    至于季澜川怎么按捺住本性,老老实实地做了枕头,他一个睡梦中的人,倒也没如何留意。
    第二日起来,两人吃过早饭,季澜川就把易大头叫了来,吩咐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谢白诧异地问:“这样就走吗?你把人家的小楼给烧了一座,满地灰烬残骸,堡墙也炸崩了一大块,况且,我听说那姜老太太昨晚那样连惊带吓,今早也忽然发起热来,恐怕是不能发号施令了,然而那位二少爷的丧事该怎么办呢?”
    他其实也不是关心姜家堡里的那些人,觉得他们也活该遭罪,但到底那傻子姜颖曾叫过他一声“哥”,夸过他“好看”,更对他非常亲近,看着那傻子就那么死了,多少有些不忍,因而才问了这么一句。
    季澜川轻哼了一声说:“凭那老婆子做的那些混账事,我没把这里烧光炸平,已经是高抬贵手了。你还指望我给他当孝子贤孙?那绝对不可能。要做滥好人,你只管自己去做。”
    谢白叹了口气。
    他知道季澜川在此处手了不少污糟气,对姜老太太的恼恨,也无可厚非,况且,他也不是圣母级的人物,当初自己帮姜家堡的人击退土匪,算是姜家堡的恩人,可自己不过是看不惯有人强逼着冷星竹转房,仗义执言几句,就险些遭到那些人的围攻捆绑,可见他们也是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对他们也并不十分同情,所以,也不过提一句建议而已,自然不会费心为这事和季澜川起争执。
    吃过早饭,把行李略做收拾,便自己来找冷星竹,看她是怎么样一个说法。
    冷星竹听了他的来意,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你请放心,虽说看着又烧房子,又打棍子,很吓人的样子。其实二哥这次发了慈悲,并不曾真的下狠手,一则房舍多半还在,二则堡里的人也还周全。我那位婆婆能掌着这份家当,自然有她的手腕,依我看,姜家并不至于就此消弭。”
    谢白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了心,便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这边冷星竹,因为打定了主意,要和姜家断绝关系,竟然很坚决地不肯带一份财物,只捡了两件路上必需的衣服,就算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她是比其他人还闲,谢白走后,就独自在屋子里坐着等待上路的消息。
    恰好,申副官过来看她准备得如何,进了屋子,听她正悠悠地叹气,忙问:“怎么?是谁又敢来让你受气吗?”
    冷星竹摇头说:“二哥昨晚那样发威,谁还敢来让我不自在?是刚才,那位谢副官来找我说了两句话。”
    便将谢白的来意说了一番。
    又微笑着叹道:“你两三次地对我说,他是一个心地极好的人,可我总料不到是这样的好。不管别人怎么对他,他却还想着怎么为别人留一条活路。因为是对着你,我也就说一句直肠子的话,我不料这样的世道,还能有这么干净善良的人,更料不到是这样的人,把二哥给降服了。”
    申副官不禁笑道:“你用降服这个词,真是精当得很。”
    于是将一路上,谢白和季澜川之间发生的事情,挑了些众人皆知的,能说出来让自家人知道的,大概说了两三件。
    冷星竹听得又惊又叹,还未发表感慨,那边消息过来,季澜川命令启程。
    谢白回到房里,见孙团长带着两个护兵正提着装衣服的行李箱子出去,却不知季澜川去了哪儿,便问孙团长。
    孙团长也正打算和谢白说一件事,叫护兵先把东西搬出去,自己留下了回答说,“少帅到酒窖里去了,说是这穷地方,别的好东西想必是没有的,陈年老酒到也许藏着几坛。。谢副官,你不知道,乡下古法酿的老酒,藏在土窖里几十年,一大块封盖,那个香啊。”
    一边说,一边像勾起了馋虫一样,咽了一口口水。
    正说话间,就听到楼下响亮的哨子声。
    谢白低头想了想,叹道:“找酒就找酒罢,可别一时使起性子,把人家的酒窖给砸了。”
    孙团长别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也有心细的时候,竟听出一点意思来,便问:“怎么?你和少帅吵嘴了?”
    谢白苦笑一声:“也没有吵嘴那么严重,不过是今天早上,我同情那死去的傻子没人办丧事,又替那位姜家老太太顺口说了两句好话,不合他的心意了。恐怕他临走前要去找姜家堡一个麻烦,等他回来,要是心里的气还没有平,大概究竟还是要来找我的麻烦。”
    孙团长咧嘴一笑:“谢副官,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肚子里弯弯绕绕就是多。照我说呢,少帅对上你,就是一头犟骡子,心里再大的气,只要你顺着毛捋,也就乐乎起来了。天底下,一物降一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白被逗乐了:“怪不得你们少帅经常向我抱怨,说你们这些人去了东江以后,都不学好了。当着他的面老实,背着他,敢把他当做骡子。你不怕他拿鞭子抽你们?”
    孙团长把胸膛拍得砰地一声:“跟着少帅办事的人,还挨不起那几鞭子吗?我也不是傻子,这些话只在谢副官跟前说。你,我是知道的,从不在少帅面前嚼舌根。对了,”他的话一顿,左右看看,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说道:“谢副官,你知道吗?少帅为何会被派去东江任行营主任?”
    谢白一愣,摇头:“为何?”
    孙团长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我这话,我知道你不会出去乱说,但还是请您保密。毕竟,若是被传出去了,有人会说我挑拨他们兄弟是非。”
    “到底是什么原因?”谢白不解地问,又为让他放心,特地声明了一下,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事,我就烂在肚子里。”
    孙团长说:“也不能在少帅面前提起。你发誓。”
    “好,我发誓。”看孙团长如此郑重其事,谢白便举手发了一回誓,说他若是乱嚼舌根,让他今生今世不得好死。
    孙团长这才说:“其实,这都是少帅的三弟,季三少爷整出来的。季三少和少帅一直不合。明里暗里,都在争……自从季大少从马上跌下来之后,少帅这个位子和名头,就成了他们争斗的目标。其实,少帅也并不十分看重这个,主要是季鸣森,他被他舅舅撺掇着,总想争权夺利,结果,那次不小心触犯了大帅的忌讳,被大帅一怒之下剥夺了手上的兵权,也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少帅之位。季鸣森总认为那次是我们少帅搞的鬼,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终于逮住了少帅一次荒唐的行为,惹大帅发怒,就赶到了东江去任行营主任……”
    “如今,少帅终于能够重回老家,也算是重新认祖归宗了。但其实,我私底下认为,大帅把少帅赶到东江,实际上,一方面也是为考察少帅的能力,另一方面嘛……”
    “另一方面,他是不是想培养少帅的能力,他三弟季鸣森做事要比少帅更阴狠,这样的势力,其实为大帅所不喜和忌惮,大帅想让双方的力量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
    “嗯。少帅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放肆任性了,有时候又到底顾念他和三少的兄弟情。但其实,少帅跟三少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弟,彼此的感情不如他跟大少骨肉相连……”
    话为说完,又有人大声吆喝:“到点了!”
    孙团长哎呀一声,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都怪我,一说起那些闲话家常,就忘了点。谢副官,路上风大,你加一件披风才好下楼。”
    谢白摊开两手问:“你不是叫人把箱子都拿走了吗?这时候我到哪里去变出一件披风来?”
    孙团长一拍脑袋,“果然不错,怎么倒忘了这个,我叫他们再把箱子拎上来。”
    谢白拦着说:“不用,不用,上上下下地瞎忙什么?到路上觉得冷了再说。快走罢,不然,有人要生气了。”
    这时候行李早叫护兵拿了去,谢白便两手空空地和孙团长一起走出了房间。
    下楼到了院子里,易大头早把人召集齐全,都在等着。
    季澜川也不知何时从酒窖里回了来,却站在院子里,没上楼回房,存心要看看谢白着急不着急。
    等了半日,才见谢白从楼梯上下来,竟然半点而已不着急,一边走,一边和孙团长说说笑笑。
    季澜川心里有些憋闷,不过,还是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招呼着手下护兵牵马过来,让谢白跟着他,喝了一声“出发。”
    于是,领着众人上路。
    这回上路和昨日大有不同,走的不再是狭窄的侧门,而是正经大门,何况,那种被带着双二十响的大手枪的骑兵们前呼后拥的气势,是特别威严的。
    姜家堡的人早被吓破了胆子,缩头缩脑地藏在墙后,眼瞅着阎王似的季少帅去得远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才赶紧把敞开的大门关上,自去哭天抢地,悲悼哀哭去了。
    离了姜家堡,季澜川带着自己亲手调教的这支虎狼近卫军队-----神枪营,看似威风凛凛,踏雪而去,其实满心里不是滋味,仿佛肠子被扯着似的,一路上,常常拿眼角去偷瞅谢白的所在,唯恐他骑着马,不声不响地跑掉了。
    谢白倒没多想,只是听了刚才孙团长说起他和三弟季鸣森的恩怨,若有所思罢了。
    因为想着事,策马跟在季澜川右边,难免落下了季澜川七八步,而季澜川也必慢下来,磨蹭到谢白马匹跟上了才走。
    如此拖拖拉拉,虽然是人强马壮的猛虎之师,大半个上午的时候,竟然只走了一小段山路。
    老天爷似乎也生起气来,早上还露着晴脸,到了中午,渐渐地乌云堆积起来,有再来一场雪的意味。
    而偏偏这时,他们的路途又发生了一件事-------
    谢白发现,自己和季澜川他们这支队伍好像被一群被黄皮子给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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