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安意辰告了假，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
    今日朝堂必定是要谈论陆苁之事，他实在没必要去蹚这次浑水。
    毕竟他想知道的，这一个半月以来已经调查清楚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幕后之人一个个的跳出来。
    上怀州珩给他盛了一碗粥，道：“想什么呢？”
    “在想是安岐会怎么处理陆苁。”
    上怀州珩笑道：“处理陆苁就是处理允王府，是安岐估计会低调了事。”
    是安意辰搅动着碗里的粥，道：“昨夜……是安岐对王虎这个名字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按理来说，王虎一家为是安演效力，是安岐没有理由不认识他。
    “只有两种可能。”上怀州珩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一种，王虎毕竟是假名，他一时没有联想到大梁王弧。第二，久居皇位的人，多少是有些面具在身上，就算他不知道下药之事，为了把自己撇干净，也会假装不认识。”
    是安意辰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大些。”
    上怀州珩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王虎不是说了吗，他们家没落过一段时间。推算一下，差不多就是大梁亡国，也就是北朝初建前后。”
    上怀州珩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是安演上位后清算了王虎一家？不过也是，王虎一家知道是安演那么多秘密，是安演自是不能留他。”
    “对。”是安意辰点点头，“是安演心狠手辣，就算不杀王虎，也绝不会让他们家在富贵起来。”
    “看来这个王虎还是个个亡命之徒，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正好被是安意巳撞上，然后就被方易勾搭走，参与了这件事情。”
    是安意辰喝着粥，淡淡道：“为是安族效命，能得到什么好处？生的生，死的死，到最后一无所有，白来这世间一遭。”
    上怀州珩轻吁一口气，道：“那也不一定，若是如你所言，这是安一族，岂不是没一个好人？”
    是安意辰睨了他一眼；“太子搞错了吧，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的，怎么今日倒是我了？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不知和谁学的。”
    两人最近爱拌嘴，经常三言两语就对付起来了。
    “颠倒黑白？世子是黑还是白？”
    是安意辰看向他，眸子清澈干净，似笑非笑。
    “总之……不干净就是了。”
    上怀州珩嘴角的笑更加放肆，看着是安意辰一字一句道：“那我就陪世子一起肮脏，这样，世子就干净了……”
    是安意辰眉尖一蹙后又快速展开，视线落在上怀州珩饱满的唇上。
    昨晚落在眼角的吻让他失神一瞬。
    是安意辰收回视线，嘀咕一声：“瞎说什么？你才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没有攻城，没有灭国，上怀州珩才是那个永居高位的人。
    他的鞋不会沾染地上的一滴泥土，他的手上也不会残留那些卑贱之人的鲜血。
    上怀州珩没有说话，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床头系着的虎头宫灯。
    他笑道：“你怎么让他亮着，这白日也用不着点蜡烛。”
    “我喜欢，不行啊。”是安意辰仰着脖子小声争辩。
    上怀州珩轻飘飘“嗯”了一声，拿着自己粥喝了起来。
    闻语敲了敲门后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世子，陆苁……死了。”
    是安意辰微微诧异，问道：“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以前。”
    上怀州珩喝完粥，拿起一旁的口布擦了擦嘴，道：“迟早的事，不用惊讶。”
    闻语点点头，似乎还有事情要说。
    “还有什么？”是安意辰问道。
    “王妃今早进宫，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听人说，去了永宁殿。”
    “永宁殿？”是安意辰呢喃，“她去是安岐寝殿做什么？”
    上怀州珩叠好口巾，微微一笑后说道：“看来，我们刚才猜错了，是安岐是第二种。”
    是安意辰目光深沉，是安岐昨晚就知道王虎是谁。
    怪不得他要那么快的处理陆苁。
    趁着她没咬着自己，死了最好。
    “可柳梦琼为什么？”是安意辰还是疑惑，“难不成……”
    “虎毒不食子，可是你并非是子，你是臣……”
    是安意辰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咬着嘴唇，声音和他现在的身体一样颤抖。
    “那便来害我吗？”
    上怀州珩见情形不好，就让闻语先出去，自己陪在是安意辰身侧。
    “意辰，你别太激动。”
    “天下的臣子那么多，还不够他杀吗？就因为我身上流的是是安一族的血，就因为我是允王府的世子，他便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只不过是想找一快清净之地活着罢了，怎么也这么难……”
    是安意辰眼眶泛红，眼睫可见的沾染了眸子里的眼泪。
    上怀州珩微低着头，将他整个人看进眼底。
    “活着确实很难，可是更难的，便是在最有希望的时候活在别人的刀尖下。”
    上怀州珩抬手抹去是安意辰脸上的泪，声音轻柔，安慰着是安意辰千疮百孔的心。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保持永不磨灭的希望，然后将那刀刃对准敌人。”
    是安意辰哽咽一声，缓缓抬起眼皮，嘴角一抿，眼泪就流进了唇缝之间。
    苦涩心酸，咸的让人难受。
    “我不想害人，是他们逼我的。”是安意辰缓缓道。
    “我们现在能确定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是安意辰眼睫颤动，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进去，无力地说道：“我以为是安岐根本不知晓此事，没想到他包庇了一切，我也以为柳梦琼只是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会害我，我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
    说着，是安意辰心痛抽搐，“她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母亲，哪怕自我出生以来她没有关心我一次，我都不愿相信她害我。”
    上怀州珩沉默不语，看他难过的样子，自己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至于是安意巳，他又为什么，我不知道，州珩，我不想知道，我不想去猜了……”
    “那就不猜。”上怀州珩搂着是安意辰的腰，“不猜了，知道原因有什么用，他们不还是一门心思地治你于死地？干脆活的轻松一点，让自己有更多的期待。”
    是安意辰抿了抿嘴，鼻尖碰着上怀州珩的胸膛。
    上怀州珩身形颀长，是安意辰微微抬头才能碰到他的脖颈。
    腰间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圈着，温暖安定，是安意辰闻着上怀州珩身上甘冽的味道，忍不住向前凑了凑，脸颊触碰着他的锁骨。
    接触的肌肤有了霎时间的暖意，是安意辰渐渐冷静下来。闭着眼靠在上怀州珩怀里。
    结果还没温存几秒，召陵就突然闯进来，是安意辰一惊，连忙退后几步。
    “世子，我……”召陵僵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是安意辰和上怀州珩。
    是安意辰眼神闪躲，脸上泛着粉红。
    上怀州珩寒潭般的双眸深暗沉冷，眼底蓦然升起的狠戾让召陵牙关打颤。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古怪，是安意辰换了口气，小声道“什，什么事？”
    “哦－－夏公公来了。”
    是安意辰愣了愣，这个时间，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