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尾巴，林说文陆陆续续收到了国内给他的回信和包裹。他很难想象出有什么原因能让谷雨和程经籍都选择寄一本日记给他。
    谷雨的日记里写满了他和林嬖的成长史，展示的是他和林嬖怎样填满一个南方女人在北方空虚的生活的。在林说文的记忆里，许荞禾和林颂风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漠的，虽然说起来林颂风追求过许荞禾，有一段浪漫的，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林说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父母之间的情谊，想来那些故事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哄骗他们这些小孩的。
    林说文觉得在林家人中，论起感情方面的事，他就没有那么木讷愚钝了。至少在林解明白之前他就已经明白爱情这东西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林家的孩子去追求自由和爱情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亲情这种东西，林家当然是还有，只是，这仅仅能证明林家贫瘠的土地依旧生长着花罢了。
    许荞禾把日记寄来的目的林说文已经明了，不过是证明她自始至终是爱着他，或者说他们。
    那程经籍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林说文又翻开了程经籍的日记本。这个日记本也是为了证明他们这些失去爱情的人还拥有亲情的产物。程经籍的日记同样被孩子填满，阿愚未出生时，他把他称之为“宝宝”，后来知道了名字就一直写作“阿愚”，但林说文不由地怀疑仍旧读作“宝宝”。
    林说文看得兴致缺缺，两本日记很难让他共情。
    他把程经籍的日记翻完了，叹了气，才发现叶里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想伸手去拿刚被放下的日记。
    “你要干什么？”林说文按住了他的手。
    叶里傅把眉头一挑，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位老兄写了点什么糟糕的东西，让你看着面色那么凝重。我建议你调整一下情绪，不然你的疗程肯定要拉长。”
    林说文摆了摆手，说：“我很好。只是理解不了有些感情而已。”
    叶里傅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点着头说：“我知道你的情况，燕曾经跟我在信里提过这位老兄，你的姐姐也跟我说过，你的alpha很糟糕。然后，据我所见，他其实跟大部分的alpha差不多，我是说，我能看出来他是喜欢你的。”
    林说文凉凉地看向他，幽幽道：“你贫瘠的世界也只能开出玫瑰了吗？”
    “什么？”叶里傅没懂。
    林说文又叹了口气，说道：“叶里傅，程经籍对我的感情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同样也在迷惑你们。他对我有很多感情，有愧疚，有怜悯，甚至我骄傲一点，他敬仰我，这跟爱情很像，但是跟爱情没关系。”
    叶里傅拉了把椅子在林说文面前坐下了，打算和他长久地谈判，他说：“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自己认不出爱情。我问你，你觉得燕喜欢你吗？”
    林说文的瞳孔一颤，说道：“喜欢。但我想，对于他来说我大概更像是他想要占有的物品，他从很久以前就好像默认我是他的。”
    叶里傅趴在椅背上，下巴撑在叠在一起的双手上，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问：“那林爸爸我问你，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林说文的嘴角一颤，眼角也止不住地抖：“叶里傅，我当年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个好朋友，没有其他的。”
    叶里傅无奈地笑了：“林，你要不要搞清楚一点，爱情不会因为带着多大的目的就不是爱情。而你和你的alpha，这就更有意思了，他爱你，就算是因为愧疚，因为敬仰，因为怜悯而催生的爱情他也是爱情。我真没想到你那么纯情。”
    “我也没想到你的世界里什么都能和爱情挂钩。那照你这么说，你喜欢曲俊燕吗？你对曲俊燕的感情也是爱情吗？”
    叶里傅哈哈大笑：“我看你有点恼怒了，这证明我快赢了。林，我和燕是纯友谊，但你和程经籍不可能，你们是存在过标记关系的AO，就算是标记被洗干净了，他身上也没有你的信息素了，但你们的荷尔蒙为彼此飙升过，爱情的本质就是荷尔蒙的飙升。AO注定相爱，不存在任何意外。你们可能分开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再见面时你们还是会被对方吸引。”
    林说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言：“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上万个信息素学家穷尽一生都没有讨论出来的问题我们两个凭什么在这里挣高低？”
    叶里傅瞪着眼睛：“林，话不能这么说，推进人类社会科学发展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而且，不研究信息素的是你，而不是我，否则，是谁在救你？”
    林说文不再跟叶里傅说话，开始了他惯用的冷暴力，叶里傅每每见到他都朝他无奈地笑，林说文白眼一翻，不再跟叶里傅闲聊。叶里傅只得在他耳边唱独角戏，也不管他在不在听，只是一直说着自己的话。
    三月初，叶里傅带着林说文回到现代人的大都市，从最近的城市到普林斯顿大学，叶里傅带他去坐了绿皮火车。火车从田野间都市旁驶过，林说文无心去看，他的手机终于又连上了信号，他的手机因为社交软件不断弹出来的消息而卡顿，过了好几分钟发烫的手机才稳定下来。
    火车在铁轨上的声音在耳边作响，他倚在车窗上一条条地回着亲朋好友的消息，其实大多的消息问题都很像，他开始偷懒把消息复制粘贴。程经籍依旧是给他发了最多消息的人，他也会问他身体如何，也会说说自己的工作如何，但更多的是会和他分享孩子的成长。
    程经籍成功了，他成功赢得了高夫人的信任，开始和他的父辈对抗。林说文弯了弯嘴角，给他回了一句“恭喜”，最后还是把注意力给了照片里的宝宝。
    叶里傅的脸皮比程经籍要厚得多，对于林说文这几天奉行的冷战政策，他坚决以热脸去贴林说文的冷屁股，在林说文的黑脸下他依旧把头伸过去看林说文的手机屏幕。
    “哇哦，这是你儿子吗？和你长得很像，很可爱。”
    林说文拿着手机把整个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叶里傅又贴了上去。
    “你很烦。”林说文直言。
    叶里傅厚着脸皮说：“林，不要这样对我，即使到了普林斯顿，你还是得一直在我身边。我认为我俩得结束现在的状态，对我笑笑，林。”
    林说文笑不出来，甚至想给他一个白眼，这时，程经籍的电话打了过来，林说文为了不搭理叶里傅想都没想就接了，开口第一句就是：“程经籍，你很闲吗？你不用工作吗？”
    那头的程经籍噎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解释说：“林，林老师，国内现在凌晨两点。刚刚阿愚饿醒了，我就给他喂了点奶，看见你回消息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林说文醍醐灌顶，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好吧，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就尽快休息，你那边早上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也一样的。”
    程经籍很慌乱：“你这次出来的时间很久吗？忙不忙？不忙的话等过个大概三个小时阿愚醒了我给你打视频吧？阿愚是认人的。”
    林说文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程经籍现在的态度让他无端想起了那本情真意切的日记，让他有点烦，吐了口气才控制住情绪：“没事，不着急。我已经出来了，在去普林斯顿的路上，接下来的时间你都能联系到我。”
    程经籍激动了：“你要回来了？”
    林说文看了一眼叶里傅，回答说：“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叶里傅只是说我需要换一个环境。”
    程经籍明显失落了，但语气还是开心的：“挺好的，林老师你好好治病，不要担心阿愚，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我知道。”林说文又吐了口气，说：“你休息吧，火车马上到站了，我要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了。”
    “好。”程经籍慌张地答应了，但始终没有挂断电话。
    林说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他挂断了电话。而后，叶里傅又贴过来了，开头第一句就惹了林说文。
    “看，林。在你眼里他就是特别的存在。你的脾气很差，但是刚刚你在压制自己，你在把你的好情绪展现给他，你对我，对燕都不会压制情绪，我认为这是你对不重要的人的表现。”
    林说文把人推开了，眼中不掩嫌弃：“听着，他没有惹到我，所以我不想把火气发给无辜的人，仅此而已。”
    叶里傅很委屈：“但你把火气撒给无辜的我了，林，你对我真的很冷漠，很无情，对于你来说我真的是朋友吗？”
    林说文没忍住，朝他抛了个白眼：“叶里傅，我讨厌别人揣测我的感情，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你让我感觉你想诱导我，真的很恶心。”
    叶里傅没再说话，双手插兜，牙齿磨了几下嘴唇，最后真诚地和林说文道了歉：“抱歉，林。是我考虑不周全。”
    林说文摆摆手，继续低头去回手机里大量的消息。

    作者闲话：

    我回来了，这几天军训忙迷糊了。从今天开始会稳定更新到结局。另，现实里的普林斯顿是没有医学系的，这里就当私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