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欢迎回来,林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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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说文在河边救了一个恶作剧的男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但总觉得男孩眼熟就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把人从河边拽离。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跳下去?就这么不珍惜生命吗?”
他质问男孩。
男孩懵懂地对他说:“我在恶作剧啊,如果他们看见我跳下去就不会再逼我了,他们会给我买糖买玩具哈哈哈。”
“但是你就会死。”
“可是真的好痛啊,我难受啊,他们都在逼我啊。我觉得他们还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不对,通通不对!”林说文的大脑里有个声音正在引导他去顺从男孩的逻辑,但他没有屈服,“听我说,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不要去轻易丢弃自己的生命,即使他们希望你去死但是命是你自己的,你没有自己珍视的东西吗?你今天如果跳进这条河你就再也见不到得不到他们了。听我说,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们!”
林说文的声音是急促的,颤抖着,他生怕自己说慢几个字男孩就会挣脱他接着奔赴河流。
身后有着混沌的嘈杂声,他转过头,之间他们不远处站着一群冠冕堂皇的大人,看不清脸,但林说文只觉得熟悉。
不能死,不能死,他不能死。这是林说文脑子里所有的念想,是对抗脑海里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唯一的力量。
“啊,对啊。”男孩的声音清亮起来,眼睛也越来越亮:“那你为什么要跳下去?林说文,你为什么要跳下去啊?”
林说文一瞬间开始了窒息,眼前的男孩在迅速长大,慢慢长成了他记忆里的样子。
是,阿解……吗?
不对,不是阿解,这个笑着的男孩,这个漂亮的男孩是他,是林说文。
他早就想不起不是omega的自己长什么样了,他以为自己一直如此,冷漠,阴郁,疯狂……但,不是,根本不是……
林家的说文,是个温暖的人,像初晴的阳光,会大大方方地站在人群里扬起漂亮的小脸笑着找长辈们讨糖吃,会去缠着隔壁的曲俊燕让他陪着自己去冒险……
许荞禾说:“说说,你不会喜欢网球的,网球打人很疼。”
他回答说:“不信。”
网球打人很疼,他会忍不住地蜷缩自己的身体,没有人敢和他一起,那他就对着墙壁偷偷练,直到球再也打不到自己球拍以外的地方。
那才是林说文,聪明又倔强,不会随遇而安,不会用没有神采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
在成为omega的前夕,在自己对omega的定义只是一个性别的时候他还拉着曲俊燕去参加一个木工夏令营。曲俊燕忙着帮段克犹整理资料,整个人都种在资料里了,但他来问他去不去的时候他还是点头了。
他做了一个丑木偶,拿随手捡的木头做的,他做完以后展示给曲俊燕看,曲俊燕就看了一眼就说:“真像阿解。”
他一边拿着刻刀给木偶做着精修一边说:“就是做给他看的,照着他的样子做的,我得让他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跟个鬼一样。”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回去挖苦林解。不过,那只木偶最终没让林解看见。
夏令营有个活动是自己上山找食材做晚饭,他和曲俊燕和往常一样组成了一组。曲俊燕非要下河抓鱼,他原本在河边站着只准备接鱼,然而曲俊燕非要拽他下来一起玩水,一开始他还矜持着,结果被曲俊燕丢上来的鱼甩了一脸水以后就借口报复直接跳下了水。
他俩玩疯了,很晚才想起要回营地,好巧不巧遇到了大暴雨,两人斗志昂扬的,有因为是暑假,课业比较轻松,就发了疯似地淋着雨一路跑回了营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两个人不到天亮就发了高烧,夏令营的老师只能给他们匆匆收了东西把他们送去了医院,木偶被留在了营地。
这次高烧让林说文完成了omega的分化,不过并没有影响他,他痊愈后仍旧想着那只丑木偶,又拉着曲俊燕上了回山,壮着胆子在熊窝里把木偶捡了回来。
后来,木偶还没给林解看到,林解就自杀了,林说文也因为成了木偶的样子,忘记了不是omega的自己。
眼前十七岁的林说文问二十八岁的林说文:“做omega也没什么吧?只是多长一个器官,你还是你。”
“但是所有人都看不见omega。”林说文告诉面前的人,“在所有人眼里,omega总是低人一等,所有人总觉得omega不如Alpha聪明,又不如beta省事。”
“拜托。”十七岁的林说文抱着手臂问他:“你不是大学老师吗?天天开导学生自己也想不清吗?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不会被主观臆断改变的。就像你是林说文,不会因为他们想让你变成林解你就是林解。”
“还有,林说文,你现在真的很好笑,你居然会因为曲俊燕的优秀去否认你自己,笑掉大牙了哈。”
被年轻的自己这么拆穿林说文脸上真的挂不住了。
“林说文,当omega挺好的,能生下自己的宝宝,阿愚,好可爱啊。”
阿愚。
他的名字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林说文的心里,他的瞳孔渐渐放大。阿愚,阿愚,他还有阿愚,他怎么会想着跳下去,他死了阿愚怎么办,阿愚会没有爸爸,他的阿愚那么小,他的阿愚那么坚强,他那么爱阿愚,他和阿愚的未来,不能被他自己击碎……
十七岁的林说文慢慢地长大,额头上的刘海越来越厚,越来越长,遮住了眼睛,但他的唇角飞起,他亲手把二十八岁的自己推入河流后则化成纷飞的碎屑。
二十八岁的林说文看见了少年身后的层层叠叠的人影在消失,耳边嘈杂的声音也在趋于平静,又被水声替代。
咸腥的海水灌入他的耳鼻,眼前的景物像走马灯一样,从他牙牙学语开始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对他上演,记忆里的每一个林说文都在看着他,或哭或笑。好多记忆都不知道躲起来了多少年,此刻终于被找到。
林说文又一次见到了林解。那个金子一样闪耀的少年,他手里捧着一簇光,他问他:“说说,要不要一起走?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双生子,我们应该生生世世在一起,不是吗?”
林说文想起很多年前,某条巷子的镜头有个瞎了眼的老头,总爱端着一口鸡油黄的破海碗坐在老槐树下,神神叨叨地为路过的人算命。那年夏天,他和林解放学,林解在小卖部抽了五块钱开心得不行,拉着他来找老头算命。
他从小就不信鬼神,林解却很热衷于此。
老头摇着空的易拉罐,里边有颗石子,摇起来叮叮当当地吵得人心烦。老头振振有词道:“你们俩姓林,你叫说文,你叫解。你们俩本是天上的并蒂莲,本应该是生生世世的兄弟,只是你,说文,你这一世的父母福薄,养不起这双生子才致使你俩成了堂亲。你俩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要一人先去了另一个也不会独活。”
林解听得很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听完后就抱着他又哭又嚎:“林说说,我就知道我们俩应该是亲兄弟,啊啊啊,快点,回去就让你爸爸放你来我家户口本上,快点快点!”
他却没那么单纯,撑着下巴兴趣缺缺地说:“我和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搬个板凳在门口听几天肯定会有人说,这算什么本事,无聊。”
林解愣住了,被他抓着手就拽走了,那老头在他们身后喊着“痴儿痴儿”。回到家后,林解把这事跟全家人讲了一遍,这可把林嬖气坏了,抱着他就喊道:“林解你这个傻逼,说说是我弟弟啊,想要弟弟你自己叫你爸爸生啊,烦死了,全世界都要跟我抢弟弟。”
二十八岁的林说文握起拳头,打向了十七岁林解的泡影,他说道:“滚开,我是无神论者,什么牛鬼蛇神——全都是封建迷信。”
拳头带起一阵水泡,林解最终消散为泡影,手中的那簇光不断放大成了一个微笑的人握住了林说文的手。
“回家了,林老师。阿愚在等你。”
是程经籍,是那个要用自己的命换回他的命的alpha。他的身体好像又回到了被程经籍甩出去地那一刻,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楼顶,目睹了alpha向楼下坠落,他的眼前再一次发黑,意识再一次涣散。
“欢迎回来,林说文。”
林说文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原来自己失踪了很多年吗?
“回家吧,林说说,我不要你了。”
这个声音,是林解。
……
“林老师,林老师,林老师,林老师……”
好聒噪的alpha,也只有程经籍了。
“林老师,快点醒来吧,阿愚等着你去抱他呢。阿愚都能见人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林老师,你快醒过来吧,我一个人好累啊,林老师。”
“林老师,今天外边阳光很好,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林老师,再不醒来,我和阿愚就走了。我们要走了,林老师,再也不回来了,林老师……”
耳边的滴滴声越来越清晰,林说文睁开疲惫的双眼,他回到了那间打不开的病房,但阳光可以通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方相娜帮他拉开厚重的帘子,转头看见他睁开了眼睛便笑了起来:
“啊,你醒了,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