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六月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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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乏味的日子过得很慢,但仍旧是来到了六月的最后一天,接下来就是南省最炎热的时候,住院楼外边的树上有蝉,也是叫个不停,但大概是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有一群需要休息的人,它的的声音并不会让人感到聒噪。
林说文的保胎生活过的也不算太顺利,即使有合适的信息素一直围绕着他,他的信息素过敏症也时不时地会发作,很突然,方慈诠也无法解释,只能又把所有的药量加大。
每次信息素过敏发作,林说文都会感受到让他难以忍受的疼痛,除了和以前一样剃肉挖髓的痛苦外,就是他那个越来越圆润的腹部就会像刀绞一样,好几次他都以为这个孩子就要离开自己的身体了,咬牙捱过去后就莫名地想要抱着肚子发呆。
程经籍说,林说文发呆的时候眼睛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冰球,总在不停地融化滴水。
林说文挖苦他,没必要把掉眼泪说得那么文艺,他的泪腺最近就是发达得奇怪。
程经籍又说,注意胎教。
今天的晚餐是汤,是刘妈亲手煲的。刘妈听说了林说文的事情特地从乡下赶了过来,她的爱人已经去世了,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给程家做了快一辈子的保姆她也累了,就想着在家养老,这次回来也就是来看望林说文,因为林说文说自己想那碗汤了就在医院附近的厨房里做了一锅。
林说文真的想那个味道,以前刘妈在的时候他未必多喜欢,但刘妈一走他就开始怀念,好不容易能吃到一回肯定是要吃到饱的,吃完了饭还非要再喝碗汤。
他食欲好是好事,程经籍没理由拦着他,就给他盛了一碗,没成想,就是这最后一碗汤呛了林说文一口,一瞬间,林说文的咳嗽就止不住了,待好不容易咳嗽停下来了,他的腰却直不起来了。
腹部难以抑制的绞痛又开始了,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方慈诠又顶着个鸡窝头赶过来的时候林说文又缩成了一团。程经籍不知所措的,只能试着一直去揉他的耳垂想让他放松下来。然而,以往有效的措施现在好像失效了。
“林说文,林说文,能不能听清我说话林说文?”方慈诠一边准备着检查一边试图跟林说文沟通。
“林说文,尝试一下,克服你的生理反应,你这样我没法给你做检查。”
林说文咬着牙发出一阵闷哼,像是对方慈诠的回应。方慈诠没有选择去碰林说文的耳垂,他早就发现了,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客观上就不强烈的痛感,对于这种痛感只能让他自己克服。
“先告诉我,肚子疼对不对?抽痛还是绞痛,持续性的还是规律性的,回答我。”
林说文说不出话,但他用手指比了个“二”,方慈诠看着他皱起了眉头:“规律性绞痛,是不是?”
床上的人点了点头。
“你先放松,注意你的呼吸节奏,放松下来,否则我没法给你做检查。”
林说文依旧是点头,此时没人敢碰他了,都只能看着他,期盼着他能放松下来。没多久,也许是疼痛削弱了,他终于把的四肢舒展开了。方慈诠当机立断,指挥程经籍把人抱在了怀里,让他禁锢住林说文的上半身以防他再次蜷缩。
这一次检查的结果并不好,从方慈诠看到情况后沉下去的眸子程经籍就知道了。方慈诠深吸了一口气,程经籍赶紧问:“怎么样?”
方慈诠的神色很沉重,他脱掉了手套对着胸口不停起伏的林说文问道:“四指,很难保下去了。二十六周加四我们有能力救活他。”
“好。”林说文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用比呼吸重一点的声音说:“全部都……交给你。”
方慈诠的眸子越来越沉,他闷声答了一声“好”,又把斟酌了好久的话问出了口:“还是坚持自然分娩吗?你觉得自己有那个力气吗?”
程经籍瞳孔一震,质问林说文:“你疯了吗?”
林说文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和他,都想要活下去,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很抱歉,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商量的。”
方慈诠复杂地目光扫过两人,他说了一句:“我去做准备,有事按铃叫我,我随时都在。”
程经籍恍然大悟,是了,林说文这人的脑子比他聪明太多了,这身体又是他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他可以和方慈诠一起合谋隐瞒林说文,那么同样的,方慈诠就可以和林说文一起隐瞒他们所有人。方慈诠这个人,林说文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疯狂到替他搞来。
十分钟后,有人来给林说文打了无痛针,那根针的长度是林说文不敢直视的,程经籍将他的头埋在自己颈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根针刺进omega的脊背。怀里的omega在粗重地呼吸,在不断地颤抖,alpha咬着牙齿,眼眸中的情绪愈演愈烈。
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每一次omega都会应激性地蜷缩自己的身子,这时只能由alpha抱着他用外力阻止他的本能。林说文的力气真的不小,每每他疼痛发作程经籍都担心自己没办法控制住他。
趁着疼痛的间隙,程经籍尝试和林说文说说话,方慈诠嘱咐过他,一定要保持林说文的清醒。
程经籍说:“过段时间我琢磨去锻炼锻炼,看看能不能练一身腱子肉出来。你是不知道,方慈诠那家伙平时看着就是个社畜,结果那身手好到能把你姐打趴下。”
林说文的双眼都只睁了条缝,只能看见一点水盈盈的瞳孔,他说起话来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声音小得只有程经籍能听见:
“你挺看得起自己的。林家的孩子从小就会自己去练点基本功,能讨家里的老人高兴,自己也能锻炼身体,但是没人练出,腱子肉,很奇怪。”
“我记得,林玉柏说你会唱虞姬。”程经籍说。
林说文微微地晃了晃:“很年轻的时候的事了。那时候连omega都不是,没有信息素,也就没有信息素过敏症。”
“没事,信息素过敏症而已,我们能治好它一次就肯定能有第二次。”
林说文笑笑,没说话,刚好疼痛又来了他就又把头埋进了alpha的颈间,那里的信息素很浓郁,靠近那里总会让他舒服很多。
这一阵疼痛还没结束,林说文忽然又小声地吐了一句话在程经籍耳边:“叫方医生。”
程经籍这才发现,omega的身下被透明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片,现在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涌出。他赶忙按了传呼铃,不到一分钟方慈诠就来了。
方慈诠戴上手套又做了一次简单得检查松了口气,说:“加油,再忍忍,他很小,不出意外一小时内就能生下来。”
“嗯。”林说文点了头。
程经籍目送着方慈诠出了房间,他则握起林说文冰凉的汗津津的手说道:“别担心,很快了,林老师,快要结束了,他是,六月的小尾巴。”
林说文不说话,只是弯了弯被程经籍握紧的手。
方慈诠出去了十分钟又进来了,这一回他带进来了方相娜和一个女医生,那个女医生扎着一把短马尾,身上穿着紫色的手术服。方慈诠介绍说:
“新生儿科蒲研蒲医生,我给你提过的,应对超早产儿她的经验很丰富,她刚下飞机我就帮你把她拖过来了。等孩子出生她就会接手,林老师,麻烦你像相信我一样相信她。”
林说文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用疲惫的目光和蒲研做了一个眼神交流,蒲研朝他点了点他,还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交给我。”
蒲研他们进来后就一直没走,全副武装地等着,林说文和程经籍也没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期间林说文的痛感越来越强,疼痛的间隙时间也越来越短,好几次程经籍都怕他疼晕过去,但他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终于,方慈诠给方相娜和蒲研都递了个眼神,方相娜点了点头就坐到了病床前用她温柔的声音说道:“好了,林老师,快要结束了,听我的,来,下次再开始痛的时候就跟着我呼吸,然后试着向下用力,宝宝很小,很容易就出来了,好不好?”
程经籍算是知道方慈诠为什么会把这差事交给自己的妹妹了,他难以想象方慈诠那张贱嘴会怎么做这份工作。
方慈诠预测的阿愚只有八百五十克到一千克之间,非常小,然而,这么个小东西硬生生地让林说文用了一小时的力气才肯露出一点点。那时候林说文早就精疲力尽,方慈诠见状不妙马上喊了程经籍,说:“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意识。”
说话,说话,程经籍更慌了,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去哪里找话说。于是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林老师”“林说文”,好在这是有用的,看起来已经虚脱的林说文一手拍在他的嘴上。
好的,示意他闭嘴。
宝宝在一点点地出来,在程经籍的视角里他可以把那个小东西看得一清二楚,红彤彤的,瘦小的,虚弱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坚强的。
终于,方相娜把孩子抱在了手上,小小的一个婴孩,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程经籍的心砰砰砰地直跳,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告诉他——
这就是你的孩子,程经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