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三十岁的程经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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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慈诠陪着林说文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快一个小时都不见人来,还被科室抓过去被迫加班。他嘴上喊着“资产阶级压迫劳工不得好死”,身体却很诚实。
林说文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脱力地仰着脑袋,他将手覆在腹上,那里仅仅是只有一点点弧度,说是只是吃饱了也有人相信。这样当然是感受不到那串律动,但他还能回忆刚刚的跳动。
事实上,对于生长在自己腹中的这个胚胎林说文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触,一直觉得他只是个会让他失去精神,不停呕吐,浑身难受的东西。过年时林玉柏曾在聊天的时候借他对胚胎的态度说他无情、冷漠。他当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无力反驳也不懂反驳,林玉柏不是第一个说他情感淡薄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今天,他第一次听到暂时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心跳,它比自己的心跳更为热烈,就像是疯长的青草,长满贫瘠的土地,更像一个小小的冰锥敲碎心口的那道壁垒。
自林解死后,林说文仿佛又找到了自己是人的证据。
一直等不到程经籍,林说文就动了不想奉陪的想法。他拿起手机又给程经籍打了过去,电话确实很快被接通了。
“喂,林老师?抱歉啊林老师,我出了点意外,嘶——你别等我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还是要我去接?要的话你等我二十分钟。”
程经籍那边的声音很奇怪,他本人一直在吸凉气,而周围好像还有其他人,有一声比较清晰地“李医生”,还有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你在医院?你又怎么了?”林说文的眉头又一次皱起,他真是怕了程经籍这个“三十岁全年血光之灾”的预言了。
“没怎么,开车不小心撞了一下,没多大事。你别过来啊,这里挺血腥的你别又吐了。”
“你能不能省点心。”林说文挂掉了电话便点开了两人的手机定位,而程经籍果然就在这家医院。他戴好了口罩循着手机里的导航一路走到了急诊科。
正巧,程经籍从急诊科跑出来。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气喘吁吁地,臂弯上的外套还沾着一串鲜红的血。林说文咽了一下,说:“把外套拿远点。”
“哦,抱歉啊。”程经籍把外套往身后一藏,低下头说:“走吧,我们回家吧,到车上跟你讲个好消息。”
程经籍表现地很急切,林说文是被他轻轻地推着走的,他们还没走远急诊室里就传出一阵高跟鞋声,继而响起一阵女声:
“程经籍你要干什么?医生叫你观察一会儿你听不见吗?你有忙到半小时都等不了吗?”
来人是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留着齐肩的黑短发,戴着一架浅金色的眼镜,穿着一身薄荷色的西装套裙。林说文记得她是谁。
戚尔雅。
看来,金埋的消息还是慢了,白月光哪是快要回国了,明明是已经回国了。
程经籍郁闷地抹了一把脸,要笑不笑地说:“你现在没什么资格管我啊,我正牌老婆都没管我你说什么话啊。”
林说文没有说话,这样的一个对峙下他自认为自己更适合当个透明人。而戚尔雅的眼睛则扫过他的全身,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物件,这样的凝视让林说文整个身体都在发麻。这就是白月光对现任的敌意吗?林说文想。
程经籍亲密地挽起林说文的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了医院程经籍便立刻放开了他,双手合十地向林说文道歉。
“对不住啊,林老师,冒犯了。你也看到了,刚刚那是那个出国后就甩了我的前女友,我一点都不想在她面前丢人,就借你当当挡箭牌了。”
“没事。”林说文环起手,问道:“记忆回来了吗?回来了多少?”
“果然瞒不过你。”程经籍璀然一笑,说道:“自认为是全部回来了,刚刚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脑袋破的一瞬间就什么都想起了了。对了,晚点还要去交罚款,你得再破费一下。”
“嗯。”林说文已经习惯了程经籍的磕磕碰碰,毕竟距离他三十岁结束还有差不多两周。
程经籍又摇摇手机,说:“我俩回去得叫车,我那车被拖去修了。刚刚还是戚尔雅开车送我来得医院。”
“没关系。”林说文也没多说什么。
车还要好一会儿才来,两人站在医院的门口,一时间是没有一句话的。很尴尬,程经籍眼珠子一转,看见了林说文拿在手里的档案袋,便问:
“产检单子吗?现在给我看看行吗?都怪戚尔雅,要不然我是不是就能听见现场版的小崽子心跳了?”
“没事,下次还有机会。”林说文敷衍地安慰道,而后就把档案袋给了他。
程经籍把牛皮纸袋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打开。他把档案袋夹在手臂上仰头说:“还是回家再看吧,风大,要是把什么单子吹走了会很麻烦,对吧?”
“嗯。”林说文还是很敷衍。
程经籍叫地车来了,两人在回家的一路上都没有一句话。林说文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而程经籍则撑着脑袋眼神迷离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到家的时候还多亏司机把他们叫回了神。
刘妈一看程经籍的脑袋又伤了连忙凑上来问怎么回事,程经籍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追在林说文后边一起上楼了。林说文上楼后先是去洗手间做了简单得洗漱又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出来时程经籍已经把档案袋打开了,里边的单子散了一床,而彩超的单子就在离程经籍最近的地方,他的一双手轻轻地贴在那个小小的模糊的五官上,温柔又僵硬。
“程经籍。”林说文叫回了他的神,说道:“不舒服去看医生。”
“没,没事,看跑神了,真的就挺神奇的。”程经籍慌慌张张地把一张张单子整理好,塞进档案袋,而后扑通一声朝正在喝白开水的林说文跪下了。
林说文:“……?”
程经籍咬着要,挺着腰板说:“林老师,我给你道歉。前段时间我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蠢事做太多了,麻烦你那么累还要帮我收拾,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半晌沉默过后,林说文微微点了点头:“嗯,起来吧。”
程经籍问道:“你不揍我?我差点害得你和小崽子一起……”
他话没说完,林说文的耳光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来,声音响起的时候程经籍还麻木着,另一掌又扇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两边脸都在火辣辣的疼。
林说文是一点都没温柔。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下跪的alpha,眼帘低垂,眸光暗淡:“够了吗?还要再揍几下?你的良心过得去了吗?”
Omega活动着手腕,又说:“程经籍,记忆回来了我就不会忍着你犯幼稚了,我不喜欢听没意义的道歉,就这样。”
卧室的门一开一关,林说文又回到了隔壁的卧室。他需要睡一觉,舒服肯定是主卧那张沾满信息素的床更舒服,但他觉得程经籍现在更需要地是单独地待着,好好想想这混乱的人生。
下午的时候林说文醒来了一会儿,下楼找刘妈要了一碗汤喝,觉得还有困意就再回去睡了一觉,这一觉就到了晚上九点。他依旧是下楼找刘妈要晚饭吃,刘妈知道他一般都是这个点起来吃晚餐,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就把饭菜热好了等他下来吃。
林说文问了程经籍的状态,刘妈只说他自从上楼后就没下来。
林说文有点担心,生怕自己把程经籍扇出个好歹来。程经籍的脑袋刚刚被开了个口子,他那会儿也是是真的在生气,实在没办法心软,扇那两巴掌的力气是十足十的。
他放下筷子上了一趟楼,敲了敲卧室的门,程经籍说了一声“进”,林说文的心放下去一点,推开门,就见到程经籍颓唐地戴着耳机靠在飘窗处,眼里的阴霾仍未散去。
“吃晚饭吗?”林说文舒了口气问道。
程经籍伸了个懒腰,似乎有些惊讶,勉强地笑着说:“都这么晚了啊,你吃了吗?今天晚餐吃什么?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我带你出去吃吧。”
“程经籍。”林说文忍不住打断了他:“想不通的话可以跟我聊聊,要是你觉得我值得信任也确实能提供帮助的话。”
程经籍愣了愣,哑然失笑:“哪有那么严重,我就是再好好整理一下记忆而已,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你林老师怎么能轻易出马啊。”
林说文置若无闻:“放不下戚尔雅吗?在你心里关于戚尔雅那个选项是什么?”
程经籍又愣住了,继而就是无奈的笑:“猜错了,林老师。你这是一孕傻三年,连带着那个看穿人的技能也失效了。我没有在想尔雅,我跟她早几年就玩完了,我干嘛非追着一个出国就把我甩了的人不放啊,我只是在想这个小崽子而已。”
他拔掉了手机上的耳机线,调大了声音。那是一段电话录音,来自今天林说文给他打的电话里一段长达三分钟的录音,这段录音里,除了那一串激动人心的跳动声外就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林老师,真的,谢谢你啊。”程经籍弯着嘴角。
此刻,林说文才确定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