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床的床尾，杯子边缘的黄色穗子垂下，alpha坐在左边，omega坐在右边。
    他们早上还在阴雨绵绵的南省，这会儿就到了风和日丽的杭城，巨大的空间转换又接触了这么多人，两人的脑子都还比较懵懂。
    一阵歌声，是程经籍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徐今释一个星期前发的新歌，和以往都不同的，她唱了一首英文歌，轻柔又哀怨，和她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她的歌后名头本来就很虚，这歌又没有做任何宣传，所以这歌发行一个星期毫无水花，甚至差点查无此询，也就程经籍这种死忠粉会珍视它。
    程经籍接了电话，林说文听他喊了对面一声“赵哥”，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赵将疏。
    程经籍和赵将疏的娱乐帝国还在筹建，客观上，这个时间程经籍不该在许家。
    程经籍一开始捂着手机打算找个地方避着林说文，但好像是对方说了什么他就又坐回了床位直接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今早刚打算出门许家的车就来了，跟个强盗一样就把我跟林老师绑到杭城了。什么，让林老师接电话？林老师——”
    程经籍的目光僵硬地移向林说文，对上他的两汪死水，晃了晃手机，得到了对方的应允才把手机递过去。
    林说文接过手机，一看来来电显示，果然是赵将疏。
    “赵先生。”
    林说文静候对方开口。
    对方爽朗一笑，问：“你们要在杭城玩多久？我这一个人还是有点困难的。”
    “不知道。这事情不归我说的算，在他们出现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杭城。你大可以把手里的事情停一下，大雨能刷掉太多东西，有些东西还是不要那么早做比较好。”
    赵将疏咂咂嘴，饶有兴趣地问：“林老师这么自信？毕竟是场势均力敌的仗，你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轻浮的话？你真是林老师？不是程经籍变声？”
    林说文：“……”
    “不要在我面前耍宝，真的很烦人。还有，我不知道你怎么听出来我的自信？还是说你现在就已经站好队了，你是墙头草吗？”
    那边的赵将疏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笑声，声音大到程经籍都能听得到，林说文皱着眉头把手机拿离了耳边，待笑声被正常的说话声才重新听起麦克风的声音。
    “林老师别骂了，有你在我的站队还是很明确的，相信我，我是你姐姐的骨灰级崇拜者，爱屋及乌。我就想做个弊，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
    林说文想，赵将疏真的太看得起他了，他和程经籍都被不由分说地送到许家了他还能知道什么内幕？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做啊。
    “什么都别做最保险。”
    “那我也找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度个假？”
    “我不是你们生意人，也从来不去干预长辈们在做什么，没学过风险预估也搞不懂这些明争暗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来听我的意见，但如果你非要我给个意见，我只能说，以不变应万变。”
    “真的吗？”赵将疏的尾音夸张地勾起，又正色说了一句：“我不信。”
    “爱信不信。”
    林说文的表情细看已经有了波澜，他是真的讨厌和喜欢耍宝说废话的人讲话，嫌烦是一点，更重要的是这类人虚虚实实，也很难发现对方从自己身上得到了什么。
    “好，吧，度假愉快。”
    电话被挂断，林说文舒了一口气，把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回程经籍手里。
    “林老师……”程经籍也想问点什么。
    林说文眼神一冷，把程经籍的好奇心瞪了回去，还把他的问题堵在了喉咙里。
    “别问那么多，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一点，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是林说文的经验之谈，从林说文记事开始林家就是在浪尖上的人，这种紧急状态他经历了太多，小时候在学校上着学就突然被接回学校亦或者突然被赶去外地假期旅行之类的事情他没少经历，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火焰那么快就会烧到南省，还波及了程经籍这个没经过事的。
    程经籍有点心虚，又抱怨说：“你们永远都在做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从来不解释，就把人蒙在鼓里。”
    林说文在心里好笑，面上还是严肃的：“因为告诉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程经籍差点就翻白眼了，但因为被林说文盯着他就硬生生忍住了。
    林说文懒得管他了，起身去将自己行李箱里边的东西收拾出来，今早急急忙忙的，好多东西都没收拾进来，他一样一样的清点，专心致志。程经籍深感自己就在一边坐着看着实在是太尴尬了，也学着林说文把行李箱打开收拾东西。
    林说文挂好一件上衣，程经籍也挂好了一件上衣，林说文又挂好一件上衣，程经籍挂了一条裤子，此后，林说文在挂上衣的时候程经籍在挂裤子，林说文在挂裤子的时候程经籍还在挂裤子。
    最后，林说文看着程经籍的衣柜里的一件上衣和十几条裤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今天刘妈不在家，他们两个的行李都是自己收的，林说文料到了这个废物会收漏行李，但没想到漏得那么好笑。
    “噗嗤。”林说文没忍住，“程经籍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说文笑起来多稀有多好看啊，但程经籍乐不起来，因为被嘲笑的对象是他。
    他们在这个地方待多久是未知的，程经籍不能靠两件上衣过日子，他只能愁眉苦脸地打开淘宝。林说文忍不住观摩起直男alpha的购物软件界面，只见这家伙点开过往的购物记录换地址再下了一遍单。
    这种购物方式是林说文闻所未闻的，整个一瞳孔大地震。
    程经籍一边下单一边解释说：“别笑，我哪会买衣服啊，以前都是我妈还有刘妈他们挑的，这些记录都是阿今还有他小助理买出来的。”
    “不会。”林说文直言：“我也不会挑衣服。”
    这话程经籍是相信的，林说文的衣品在他看来确实一般，但因为本身条件太好穿什么意义不大。不过他一直以为林说文其实有故意扮普通的成分，没想到是真的不会挑衣服。
    程经籍下完几单，随即伸了个懒腰。林说文还在行李箱前边忙碌，箱子里还有几本书，有老旧的专业书，也有包着书皮的小说。程经籍看着林说文的背影，看着他黑发下边整齐的抑制贴，毛衣的领子随着人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在抑制贴上摩擦，他细细的一根脖子抬起又落下，上边的动脉在白皙的皮肤下活动。
    “林老师。”程经籍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林说文没有回头，兀自整理着他的书：“什么事？”
    “没什么。”程经籍往床上一趟，用手肘盖住了眼睛。
    敲门声响起，程经籍又刷地一下起身，林说文已经抱着书去开门了。
    门外是许宴宜。这个被许家视为掌上明珠的姑娘这会儿卸下了无暇的妆容，换上了宽松的居家裙，踩着一双毛茸茸的蓝色兔子拖鞋，她抱着一束粉色的百合，笑吟吟地问：“安顿好了吗？要花吗？”
    林说文不喜欢在卧室里放鲜花，自从他患上信息素过敏症他的房间就永远有抑制剂的兰花香，如果再放上鲜花或者香薰那么二者混合的复杂味道就会让他头晕。林说文问程经籍，程经籍也摆手说不要。
    “好吧，那我送到爸爸房间去了。”许宴宜笑了笑，朝程经籍挥了挥手告别就抱着花走了。
    林说文觉得许宴宜有些疲惫，程经籍也看出了不对劲，还问：“你表姐怎么了？我感觉她特别累，我前几天看见她还不这样。”
    “不知道。”林说文关上门后把怀里的书放上书柜，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南省的风雨里，许家和林家是站一派的，温家是他们的对立面。几年前过年的时候他听别人提起说许宴宜的婚事，说她大龄未婚就是为了在外国留学的温大小姐，现在温家和许家闹成这样，别提订婚，就是做朋友都难。他不告诉程经籍也是因为怕程经籍乱说，毕竟这都是他的揣测。
    “你说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林说文煞有其事地问。
    林说文：“……”
    “程经籍。”
    “昂？”
    “你是恋爱脑吗？你的世界除了谈恋爱就没有其他事了吗？”
    程经籍绷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个戴着黑框的中年班主任板着一张脸问他：“你是不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会？”
    “程经籍。”林说文转过身，靠在了书柜上说道：“这个大院其实没什么大规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端着一点，别太放纵自己，不然他们说话很直，话说出来不好听了两边都尴尬。”
    程经籍挑起眉：“怎么不好听？就像刚刚那个叫小珂的一样？”
    林说文点头，而后想了想又说：“或许他们的说话方式应该挺适合你的，但是说话难听了就回过去也行，你不用太端着。”
    “哈？”程经籍觉得这很滑稽，明明今天小珂做出这么冒犯的事情他也没说什么现在告诉他可以回嘴。这老师是丝毫不打算以身作则哦？
    “那你怎么不说小珂？”他问。
    他沉默片刻，回答说：“因为没必要，太多人都那么觉得，我和林解，分不清死的是谁，也不知道死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