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香痕满浸衣·梦中结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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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宫山后有一座小岛,叫做归灵洲,风土仿照人间,从住民的装束中方可看出有异。
    临溪苑地处清静,正如其名,依水而立,只是这会儿,匹练宽的溪面已结冰层,又盖了厚厚的雪,腊梅成林,在两岸含香俏放,引十里幽芳。
    晏引栖坐在石桌边,抚过一把雪亮、瘦巧的银剑,乍看上去形同清霜,可它有自己的名字——无咎。
    法剑皆有灵,追随主人的意识,便是人剑合一了。师父魂陨后,无咎曾是险些散灵的,晏引栖好容易保下,它却也从此归于沉寂,今日方现极弱的鸣动。
    熠熠日光下,剑身处篆刻的“明”字格外醒目。
    这厢晃神间,门庭外响起闷炮似的声儿:“阿——嚏!”
    晏引栖将无咎收回灵戒,堵住一个猫腰正要溜走的男子。他遂问:“何人在此?”
    男子答:“小人、小人是这附近的居民。”
    晏引栖平和地道:“重厌身边的护卫同你衣着相似,你从魔宫来,若不肯说实话,我只好将你交给他了。”
    对方连连摆手,又加抱拳,“别别别,是我家主子命我来看一看您,知道您的去向便好,实无恶意,您万勿怪罪!”
    “阿奇烈吗?”
    “对对对!”魔卫大着胆子觑了眼晏引栖的面容,当场愣住,一句“您和主子认识”噎在喉里。
    在魔宫迎面走过时,他没敢乱瞟,后来也只远远跟在后头,这窥见了“庐山真面目”,万事明白,还有什么可问的?
    “他……怎么样了?”
    魔卫回过神,沉沉叹道:“雪上加霜啊,前边的伤还没好全,方才那会儿又流了血,出来时那叫个惨不忍睹!”
    才说完又扭头打了个喷嚏。
    晏引栖默默退了一步,“你可否带我去看看?”
    “没问题,您请入阵。”
    *
    阿奇烈才进了寝苑,便一头栽下去,双眼紧闭、唇色发白,左右侍卫连忙把他架到榻上,他活像刚滚了遭炼铁炉,烫得二人胆颤心惊。
    “主子又烧起来了。”
    “我去叫灵医!”
    汗珠从额间滑过,阿奇烈再入梦魇,梦中人影如在眼前,却触碰不得,诱他甘愿沉溺,不愿醒来——
    “微光,你腰间的绳结倒是别致,怎么起兴戴这个了?”
    “小郎仿人间做的花样,赠我的。”
    “好么,玄檀从前得了什么新奇物还记得捎带我的一份,如今事事不想我了。不若给我也做个?”庄遐冥笑吟吟地,看向坐在桌边剪窗花的少年。
    玄檀停住动作,迎上那束隐含探究的目光,“可惜我忘记编法了,一个绳结而已,舍玉君想要,你座下神侍定有手巧的。”
    “好吧,我总得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舍玉君原来不知?”少年垂眼一笑,“可巧,我也不知,我替你描个图样子问旁人好了。”
    阿奇烈分明感受得到,梦里的“玄檀”因这番试探激起不安,并且他急需用其他的事来安抚这股躁动。
    铜镜中映出的面目姣好,眉如远山濛濛,眼似琉璃明净,观之不敢亵渎。
    少年执玉梳,为仙人理青丝。
    “阿栖,我给你量裁了一件吉衣,今日年宴,不妨就穿去?”
    晏引栖侧头,看他手里捧来的红裳,略有迟疑:“这……太夺目了些。”
    “花神常穿彩衣,往年宴上要戴百花冠,丹青神恨不能披着水墨画,这样重要的喜日,天街里都处处挑灯笼,你也近一近人情嘛。”他是拿准了晏引栖最架不住软语央求。
    “好罢,依你。”
    玄檀展开绛红罗大袖袍服,捻金线的竹枝云纹绣层层铺到靴面,很是精美。晏引栖却蹙起眉尖。
    “你的手怎么了?”
    “银针太细,不慎错了眼,没什么大碍。”
    “你既已有仙法,又何苦亲自做这费力的事?”
    玄檀攥着裹布条的手指,低声道:“一针一线,皆是我的心意,你教我许多,我无以回报。不过,我缝得粗糙,还是用了仙法修补。”
    “小郎,你并不欠我的,你愿意伴我多年,足够抵消了。”晏引栖注视着他,“是不是他们又和你讲了不好的话?”
    “没、没有,我先为你更衣。”
    一时室内只有缎料摩擦的声音。
    片晌后,玄檀状似闲聊道:“阿栖,你应当同舍玉君说,叫他不要常常来华幽宫了,他早不是你的棋官,却还三天两头地跑来和你对棋,外面人见了便有口舌之扰,要么讽他媚态,要么责你恃权欺压,对他对你,总归有些影响。”
    晏引栖沉吟了须臾,他不是不明白玄檀话里的别意,才支支吾吾地否认了,后脚就提起庄遐冥,由不得他不多想。
    庄遐冥惯爱开玩笑,玄檀又是极心细的,若是吃了委屈,就独个默默消受,也不肯多说。
    “你所思在理,是我疏忽了这些,倒辛苦你留意。”
    玄檀得逞地扬了扬眉,把旧外袍挂上木施后转过身,将要开口,却滚了滚喉,半个字没吐。
    他抱着不可言明的心思,可真正当晏引栖穿上这件红裳对着他时,他却不敢再看下去。
    “你先……转过去。”
    玄檀避开晏引栖的眼睛,扶肩把他调了个面,拿来玉带,从他身后环过一握腰际。
    “你不是要我系绳结吗?”
    “那样的粗物,不能配你,改日我再仔细编一只。”玄檀暗下嗓音,屏着呼息,小心避开晏引栖的脸颊,可那阵梨花儿香羽毛似的,萦萦绕绕地搔动心尖。
    “哦,你又记起来了。”
    “嘘,别和舍玉君讲,我只躲他的懒,但若给你做,忘了也要再学。”
    只闻轻笑在耳畔,叫梦中人红了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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