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魔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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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正殿遍饰豪奢,高阁古朴,珠玑环抱,三面墙悬挂画卷,北面居中设书案,正对绮丽生辉的窗景。
    穿着绣金紫袍的男子正伏案运笔,鬓边两络青丝垂下来,隐有几分儒雅之姿。
    碧玉青莲的灯盏曳出人影,在他身后只布了一幅未完的画作。
    “好久不见了,小栖。”他停住笔锋,露出艳逸的容貌,那是恰到好处的夺目,并不犀利,像幽簧里一座华亭。
    “我与明尊当是初次晤面。”晏引栖眸光疏离。
    “你若愿意,仍旧拿当我叔父也可以,不过想来你是不愿了。”
    “终究有别。”
    料及往日情面不复,明烛很好地藏住遗憾,微微含笑道:“近日不知怎么,故人常常入梦,令我贪眠,他从前并不肯来见我,知你回来便明白些,我无非是沾了你的光。”
    那话里隐约透着几分落寞。
    晏引栖看向左侧的画卷,见旁题小字:
    宣庆十年五月十二日,晏怀灵作,同友子熹游于倚竹园,赏其醉态,是谓玉山倾颓。
    另一幅则有:
    宣庆十三年三月七日,子熹巧制木马,引吾爱徒贪顽,观小童悦容,且纵之。
    诸如此般闲事,皆入画中为记。
    隔了两百年的回忆席卷而来,仍是历历在目。
    晏引栖伸手欲触,却更为情怯,他合眼蜷掌,语调平平:“故人无归,前尘尽却,明尊的梦,不过因残想所化。”
    “你真是像极了你师父,所言所行都不肯予人半分余地。小栖,不妨解我一问罢,”明烛敛笑,撑案起身,“晏怀灵究竟是怎么亡逝的?”
    “世人皆知,师父陨于渡劫。”
    “本尊不想再听这个答案!区区天雷,奈他如何?即便出了差池,他也绝不会因此……魂飞魄散。”
    扑天盖地的威压从明烛周身掀起,窗棂哐当,檐马激荡,惊起流光瓦上的灵鸟。
    “你们大可以糊弄愚人,但本尊不会听凭诓骗。”
    风掣衣摆,晏引栖岿然不动,凝聚神力相斥,冷然以对:“何必执着?”
    檐铃在夕阳下砰声四裂。
    屋内画卷轻轻摇曳。
    “何必执着?”明烛呢喃,看向他捏紧的手指,“难道你的内心就很平静么?”
    晏引栖的面上终于匀出一丝愠色,寒声道:“他是我师父,你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周遭寂静得落针可闻。
    直至莲盏中盛入一滴蜡泪,明烛挥袖召出传送法阵,“让重厌带你去安置罢。”
    “那位护法的事呢?”
    “我已知悉,但尚有些缘由需你留几日,对外我自有交代,不会伤了无乌宗的颜面。”
    晏引栖便不再做声,走入阵中。
    重厌处理好诸事,回到大殿。
    明烛倚在宝座间,掌中卧白玉,流苏从指间坠下来,青如飞瀑,他微微抬眼,“阿奇烈说,斩丘是死在京玉藻的手里。”
    “尊主信他?”
    重厌虽这么问,实则心里已有答案,阿奇烈能活着走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他不明白,尊主凭什么相信一个未必忠诚的后来者?
    明烛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斩丘总要找他麻烦吗?”
    “……因为害怕被取代。”
    在魔界永远是强者为尊,椅子摆得越高染血越深,阿奇烈能成为护法之下的首座,便是战胜了十二峰将军,前后不足一月。
    众魔都在赌斩丘和重厌谁会先跌落。
    “你也在害怕,不过有斩丘作筏子,你安全下来了,这是我们都能预测到的结果,他太急躁了。可本尊没想到,他会落得死无全尸。”
    斩丘就算被挑下去了,若有命,仍可延接首座将军之位,他究竟为什么不安?因为跟随尊主多年,他们心底都清楚一个规矩:尊主不爱用败将,败将与弃子无异。
    并非是明面上的厌弃,而是此后将他驱为马前卒,棋局里头个被推出来吃掉的。
    明烛看出他的想法,叹息一声,“在你们眼里,本尊竟是如此不念旧情么?这偌大的魔宫,本尊真正能信任的也不过你二人了。”
    重厌单膝跪地,垂首抚膺,“属下惭愧。”
    “起来。本尊想告诉你的是——旁观者清,阿奇烈明白本尊对你们的倚重,他不会为鸡毛蒜皮的私怨残杀斩丘,开罪本尊,更何况他善用人心。”
    擂台上举生死状,其实多少败将没命活下来,都被胜者拿去垫威风,渐渐的,十二峰筛下来的都是强中之强,地位已不可撼动。
    直到阿奇烈出现,打破这个局面,但他并未以白骨铸高座,临了留人性命,说他心慈却也不见得,只是终究非天生魔根,并不固执于绝胜。
    尔后众魔面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首座,消释了七八分不满,多了些真心的崇敬。
    “可是,妖族少主为何要杀斩丘?”重厌问道。
    “以嫁祸的名头为要挟,令阿奇烈在大宴中添一把火,将妖王彻底拉下来。不过,这也仅是片面之辞。”
    “阿奇烈本性难驯,若因此就受人所挟,却有些牵强,属下斗胆猜测,也许他亦有私心,为了掩饰另一桩事——妖族少主指认凶手是无乌宗门人,他又私下同您说了琼林君的名讳,可证斩丘与琼林君交过手不假。他发现了阿奇烈仍与仙门中人有来往。”
    “阿奇烈不会因私怨杀斩丘,却未必能容他将此事捅到尊主跟前,妖族少主所为,反倒正合了他的意,只是他没料到,妖族少主竟知晓琼林君的身份。如今他还是在维护琼林君,您气他,对您不忠。”
    明烛赞许一笑,又道:“旁人究竟有多少忠诚并不重要,本尊只需他们知道畏惧。偏偏这小子狡猾又大胆,该给他个教训。”
    他的措辞并不严厉,这股心头火到现在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重厌自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便说:“属下看他伤势颇重,五日之后的晋升典礼可要延期举行?”
    “如期,这么些伤都遭不住成什么器?叫他届时忍着疼,也得行立端挺,不能折了魔界护法的体面。”
    “属下这就去办。”
    重厌正欲告退,又闻吩咐:
    “临溪苑那里,莫要叫不长眼的去打扰。”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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