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杜城眼下全是乌青，手里拎着手机倚在高台边上，城郊峻冷的风让他大脑十分清醒，清醒地清算出来现在需要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
    这几天，沈翊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手机上也是他单方面给他发信息，沈翊这边什么风声也没给他传，甚至回应都没有。
    晚上听说他在酒店里的时候他就打电话问了李晗，李晗刚准备睡，有点懵地说：“啊？我还以为城队你知道呢。沈老师他家里被人潜入了，破坏了他的画，所以他这几天暂时住酒店。”
    杜城的剑眉乌沉地凝了起来。
    怪不得沈翊那天不在状态。
    杜城少见地想去找点什么东西重新搅浑自己的脑子，以求在这简单到空白的案情进展里去找到解案的灵感。高考楼自杀案表面上的嫌疑人张启祥已经归西了，他的下一级买主也很快就能落网。但是，张启祥死得太巧、证据收集环节可以说顺利得异常，像是……有人布置好了让他们去查到这些似的。
    另外，沈翊很可能是被人寻仇了，最有能力、有可能的就是m背后的组织。也许陈舟也只是一枚棋子，后面的人有更大的手腕。
    现在看来，可能局里很快也会被盯上。他倒不担心那些危险分子来，毕竟自己是个根正苗红的人民警察，身高一米九三、有钱有头脑，但是毕竟他手下有一群小弟跟着他吃饭呢，特别是沈翊，这个艺术界和画像师专业的天才，比野生大熊猫还稀有，可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想了一圈，还是觉得等沈翊醒来后问一下，让他收拾一下住到他那去。酒店并不比沈翊他家安全，但是自己家小区的安保还是有一定水准的。
    *
    高热下去，沈翊迟钝的器官终于开始重启。他的皮肤灵敏地感到了微微干燥的阳光，侧脸在被子里蹭了蹭，一激灵坐了起来。
    杜城坐在窗边的小茶几旁，微微拉起的窗帘透出了清晨的薄光，桌上打包的小馄饨的大地鱼汤底的味道随着微风鲜浓地填满了整个房间。杜城下巴上都是密密匝匝的小胡茬，黑眼圈都要占据他三分之一的脸庞，一看就是熬了几个大夜。
    沈翊眼睛扑棱扑棱地眨了两下，刚想说点什么，杜城就招呼他去洗漱：“你伤口发炎了没处理发了烧，先洗个澡来吃点东西，我搁你床上睡会儿。”
    说完就一仰躺进被窝，被子随意地扯过来搭在腰间，干脆地闭上了眼。
    沈翊：……
    其实他很想举报某位杜警官利用职权便利擅闯民宅，但是看在他熬了几个夜为了早点把他放回警局的份上，还是先让这条大型犬睡个饱。
    吃完早饭，沈翊在窗边的茶几旁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但是很精神地掏出手机打着字。
    路队刚眯了两个钟头，醒来就看见沈翊发来的信息，沉吟了一下，回了几条。
    沈翊看了一会儿，突然缓缓地坐直了腰。
    他思索了一阵，打字道：“好的，下午我会过去一趟。”
    酒店面对着一条马路，车水马龙的热闹一点也没有吵醒床上的这位。沈翊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布包里找出来了一张名片，端详了一会儿。
    心柠心理咨询。
    没想到，路队也认识这个心理医生。
    沈翊揉了揉自己睡软了的脖颈，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死沉的杜城，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张字条给他，然后起身出了门。
    于是等到这天中午有人敲门打扫的时候，睡懵了的杜城一骨碌爬起来，只见到床头沈翊端秀的字迹：
    去市局了。
    杜城一把把字条攥在手里，看起来很想把字条蘸着某路队的肉酱吃了。
    *
    市局。
    王继早上七点钟的时候，蹲到了正要去上班的女老师。她见到警察没有半点惊讶和不安，近乎是淡漠地扫了一眼王继，然后就抬手配合他拷上了手铐，再被他带进了暗巷里，正好错过了带着儿子一起去学校的丈夫的视线。
    王继找出她的手机，让她解开锁，然后找出她丈夫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
    “你妻子涉嫌刑事案件，依法被我们带去调查，请您配合。”
    然后他示意女警带着她坐上了警车，眼睛追着那个刚看到微信短信的丈夫，看着他有点仓皇不安地四处张望，直到看见自己时，王继冲他一点头，然后趁小孩还没发现，便转身走了。
    坐在警车上的女老师始终不发一言，无框的眼镜给她平添了几分板正的书卷气，但是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替身一般。
    所有的灵魂已经在十年前被折磨殆尽了，洗脱剩下来的只有腐臭猩烂的皮囊。
    在审讯室里，沈翊和路海洲与她对坐两边，沈翊端详了她一会儿，只觉得有种荒唐的痛苦在蔓延。
    路海洲公事公办地开始询问：“姓名，年龄。”
    “何若男，28岁。”
    “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复读学校任职的？”
    “两年前。”
    “你担任什么任务？”
    女老师目光微微上抬，对视进了路海洲的眼睛：“语文老师，一班的班主任。”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女老师仍没有任何表情。
    路海洲从文件袋里找出了沈翊复原的那张照片画像，展示给她看：“这十二个学生，有五个已经失踪，其中有一个男生被我们找到了，在国外，下午他被接回来的时候就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照片里剩下的七人在六月二十五号集体跳楼自杀。他们都是你的学生，可以和我们解释一下吗？”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画像：“碰巧而已。这张照片是张董给学习优异上进的同学奖励奖学金的留念，我带的一班是学习成绩最好的班级，所以照片里的学生都是我的，我很自豪。”
    “是吗？那你知道你的学生为什么会失踪和自杀吗？”
    “我不知道。连你们警察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路海洲微微向后一仰，极尽放松的姿态让何若男以为他还有很多筹码。
    沈翊从布包里找出了一张纸，“m在逃走前，为了逃脱组织的追捕，给了警方一份筹码。这是一份组织的名单。”
    何若男的眉毛微微一颤。
    “m在内陆负责拐带妇女，与她同等阶级、甚至更高一级的有个人物，负责的是男孩。男孩的雇主在国内和国外都有，虽然不多，但是都是有钱有势的”上流”。所以这个负责物色男孩子并借机联络运输的人物有可能更有权势和野心，也藏得更深。”
    沈翊的话头一顿，而后勾唇一笑，本来极尽干净的笑颜配上未散的乌青，无端地透出几分危险出来。
    “她就是，Q。”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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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完结，我得费点心思再去画第二卷的大纲【扶额】，所以要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