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在真相大白以前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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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隆冬,花园里的花草尽皆落尽,连最后的一丝绿意都消逝不见,整个城里四处是警察和军队,异常紧张。百姓们窥得气氛不寻常,没事不敢出门,都躲在家里——横竖家里都是有存粮的,饿不死人。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仿佛被寒冷笼罩了,连商店也是一样。
    自打半月前,中国人开的几家大的店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纷纷歇业——只除了孙泰家的盐号。
    水帮也罢运了,几十艘要进港的轮船被堵在港口处,由水帮的弟兄们守着不让卸货,连警察也没有办法。
    这些店铺卖的都是些寻常东西,然而却是生活不可或缺的——米面粮油,百姓人家总是早早备好了的。洋人们却不,他们总是要新鲜的,还要拿着条子去赊。
    这一回粮号关门,他们即使还有可吃的东西,也支撑不了许久。洋人在中国作威作福惯了,哪里经过这些,只过了短短半月,洋人自己都闹得教会焦头烂额——不要说还有愈来愈高涨的爱国游行。
    育英女校早就停课了——自打叶晨曦出了事,学生们愈加敌视洋人,日日到学校门口来,不再闹事,只是打着标语,引得众人围观。
    育英女校明里是学校,其实也是教会用来操控教育的机关,比如无恶不作的约翰,就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长。市长金荣也挂了个空缺。甚至有人暗地里传说,外国人运到中国的鸦片,都是用学校后面的仓库做中转站。
    渐渐地,育英女校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横竖也没有几个学生还来上学,干脆就放了假。
    梁府里还是一派安静,自打关了粮号就吩咐了看门的小童,如果金荣一行人来此,一律婉拒,就说老爷不在家。
    金荣派陆成康来了两次,第一次被小童挡了回去,第二次陆成康没见到人,执意不走,足足在门外等了一天,梁程谦无法,令梁丰候出去应付。
    梁丰候走出去时,陆成康正在门外踱着步,嘴里叼着一颗烟转来转去,有些心神不宁。
    见到梁丰候出来,急忙迎上来,双手握住梁丰候的手:“我们出去说话。”
    他们去的是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位于一家小小胡同里,七拐八弯,如果不是熟门熟路根本摸不到地方。
    梁丰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进门落了座,陆成康点了四杯咖啡。
    梁丰候讶异道:“怎么点了四杯?不是咱们两个人么?”
    陆成康笑了笑,对侍者说:“叫你们的老板出来。”
    侍者似乎很熟悉陆成康,点了点头,便往屏风后面去了。
    梁丰候这才注意到,这间咖啡厅里还摆着屏风,不独如此,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都是名作,不过一望而知是赝品,于是叹道:“这家店的主人不知是谁,好好的店弄得不中不洋,品味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陆成康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喏,主人这不是来了。”
    说话间,屏风后面转出两个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梁丰候一看之下,忍住心中惊讶,平静地伸出手来:“约翰先生,金市长,你们好。”
    金荣笑着说:“没有想到吧?这家店是我和约翰先生合开的。”
    原来是他们开的,无怪在这样的形势下仍然大摇大摆地开着门。
    四人寒暄一番,各自落了座。
    金荣先开了口,直奔主题:“梁兄,这次请你来,你可知道是所为何事?”
    金荣的年龄和梁程谦差不多,却称自己为“梁兄”,这般客气,必定是有事相求,梁丰候心思玲珑,怎么会猜不到,却极快地回了话:“恕我愚钝,还请金市长明示。”
    金荣似是料到梁丰候会这样装傻充愣,略微笑了笑,语气却转为严肃:“梁兄既然不知道,那么就由我来明白地告诉你,今天请你到这里来,是希望你能够向令尊说一声,打开梁家的粮号,继续做生意。”
    约翰在旁边点头补充道:“是的,梁家关了粮号,对我们的影响很不好,好像是洋人不让中国人做生意一样。”
    他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斟酌词句:“我们不能给人这样的错觉,这会影响外国人在中国的发展。”
    错觉?梁丰候几乎要冷笑起来了。和父亲在生意场上周旋,他见惯了洋人的面孔,那些肥的流油的可恶的脸、那些咕噜噜转来转去打着鬼主意的眼、那些想尽办法伸进中国人口袋里的手,让他厌恶透了!
    然而,面色还是如常,梁丰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暗自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
    他开口了,语气是客气的:“金市长,约翰先生,你们知道,梁家关店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而不是你们所想的其他原因——至于有别家店也在同一时期关门,我想这只是巧合。你们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店主谈谈?”
    金荣摇了摇头:“梁兄,你不必拿这些唬人的话来打发我,这次的事情,我心里清楚知道是怎么回事,约翰先生也是一样,是不是?”
    坐在一旁的约翰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杜陵北在搞鬼。”
    金荣接着说:“梁兄,你当我们没有去找过那些店主么?”他苦笑了一下,似是无奈至极,“他们不知被杜陵北灌了什么迷汤,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搞什么罢市,何苦呢?我没办法,这才来找梁兄。梁家生意规模不小,,如果你们同意开了粮号的话,会对其他店起到很好的表率作用。我代约翰先生答应你,如果你能说服令尊,我担保没有人再插手你们的生意,怎么样?”
    梁丰候有些犹豫,想了片刻,还是回答道:“金市长,我父亲是真的不在家里,否则怎么会不见你们。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还是请您去别家做做工作吧。”
    金荣的眼里有厉芒闪过,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又平静下来,弹了弹烟灰:“也好,既然梁兄说令尊不在家,我们就权且相信,不过——”,他细小的眼眯着看过来,“希望梁兄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梁家一个机会。”
    给梁家一个机会?这是什么意思?梁丰候心里一惊,揣摩不透金荣话里的意思,又不好再问,只得道声告辞,出了咖啡厅。
    回到家,梁丰候把话给父亲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连金荣的那句警告也没落下。
    说完了,试探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梁程谦并不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淡淡道:“听他们胡说!那不过是吓唬人罢了,不用管他们——总有一天,叫这些洋人乖乖地把自己的爪子从中国人的地盘上拿出去!”
    梁丰候答应着,要回到自己房里去。转过身,却看见四姨太站在楼梯上,有些怔怔的,于是说道:“四姨娘要出去走走么?”
    四姨太陡地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啊……不,不是,我只是……只是……”
    梁程谦说:“老二,回去吧,你四姨娘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总是怪怪的。”
    四姨太像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又转回去往楼上走,问徐妈:“今儿是几号了?”
    徐妈想了想:“旧历十一月二十了。”
    “哦……十一月二十……十一月二十……”四姨太不停地重复着,面色愈加苍白了。
    她走过楼梯,口里不断喃喃,连妆也不画,白白的一张脸,鬼一样晃荡着上楼去了。
    徐妈忘了擦楼梯,不解地盯着四姨太的背影——最近几天四姨太总是这么奇怪,每一日都要问几遍日期,莫不是傻了?
    梁丰候不知怎么,打从咖啡店回来总是有些不安,那句“给梁家一个机会”总是让他忍不住揣测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又总是无功。待到看到四姨太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不安了,却又抓不住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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