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尧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
    他如今深有感触。
    ——皮孩子不可怕，就怕皮孩子有文化。
    这么一来，他不仅可以在口才上完胜你，还能在知识的实际应用上碾压你。
    肖尧被颜容与拉着，躲在了一个阵法里头，避免了被四处横飞的座椅残骸误伤。
    他真傻，上物理课要什么桌子呢？
    这群小崽子也不高考，难道还指望他们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计算能量转换之间的最小损耗值吗？
    不对，他们还没学到这么复杂的计算。
    也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从物理知识中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将其融入了自己修炼的功法里、体术上，在本来就足以摧毁山石的基础上，肖尧感觉自己好像加了一把火似的。
    这群人压根就不把物理原理正常使用的！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他现在还不知道，“万万没想到”系列事件，如今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心力憔悴的肖老师，连午饭都少吃了半碗。
    饭后的肖老师，在办公室看了一中午的书没合眼。
    他踏着午后上课的铃声，缓步走向通往村子的那条大路。
    ——他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多少要转换一下，不能把自己愁死。
    颜容与并没有跟上去，他被佘叔灼灼的眼神盯着。
    只可惜，他悠然地摇着躺椅，在漏下日光的温柔安抚中，眯着眼睛小憩着。
    他并没有理会佘叔。
    好半晌。
    “宗主。”佘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听佑黎说，你今日对肖公子……”
    像是不好斟酌用词，但一时又无法撼动它形容的精确地位，佘叔还是将它吐了出来。
    “……上下其手？”
    颜容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着虚空，难得地打了个有些困顿的哈欠。
    “佑黎？”颜容与偏头轻笑了一声，“看来他还是太闲了。”
    “阿嚏！”佑黎揉了揉鼻子，心道，莫不是他哥想念他了？
    “宗主。”佘叔给他递上了一杯白茶，“莫要避开我的问题。”
    “不是。”颜容与呷了一口白茶，解析道，“我只是最后一次试探他。”
    “最后一次？”佘叔从这句话中，琢磨出了另一层意思，“宗主的意思是……”
    颜容与但笑不语。
    “好了。”半晌，颜容与还是起身了，“佘叔，我们去瞧瞧，铁是怎么炼成的。”
    炼铁的主意，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像一场天方夜谭。
    很多人是不敢相信的，只抱着富家公子想要玩玩，作为其家族庇佑之下的普通人，无奈也只能服从折腾的心理。
    他们一大早就起来，按照图纸，在村边的荒山旁清理了一片土地，砌好了窑炉。
    窑炉按要求，是用盐和泥混合砌成的，不留一丝缝隙。
    勤奋的村里人，甚至还劈了很多柴火。
    柴火堆在一边，像两座小山。
    ——就算肖尧用不上，他们带回去烧火也不亏。
    肖尧不记得古代炼铁的具体步骤了，但是大概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指挥着村里健壮的男人，将炉火烧起。
    不过他今日炼的不是铁，而是炭。
    听到肖尧的要求，村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主意怎么一天天变的。
    到底是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呐。
    村民听了，也交头接耳起来：“这炭是什么？”
    “谁知道呢。”
    “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来弄这个东西，不会没时间整地了吧？”
    “对啊，我家的菜和粮食本来就长势一般，再不侍弄，我都怕它死掉了。”
    “是呀，是呀。”
    “我还听说，肖少爷让村长用那些粪土浇在菜地上。”
    那人吓了一跳：“那菜还能吃吗？”
    “这么脏，谁愿意吃啊，我们自己都不愿意的。”
    “这不是糟蹋粮食嘛！”
    “就是就是。”
    “人家是少爷，可不懂我们的苦……”
    肖尧想过会有反对的声音，是以并没有觉得奇怪。
    他庆幸，今日没有带上金鱼出来，不然这孩子怕不是得委屈得哭出来了。
    肖尧附在村长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村长听完，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大家安静，安静！肖少爷说，他这边出每日十铜铢的工钱给到大家，如果大家能做到他要求的数量，那么就可以拿到这十个铜铢，如果大家做得比他吩咐的更多，那就再加铜铢。”
    听到村长说的话，村民们都沸腾起来了，足以和灿灿日光在水面跳跃的程度媲美。
    “我要来！”
    “我也来！”
    “我也来！我也来！”
    “……”
    村民们又开始像赶着去水塘的鸭子一样，一个劲地往前挤。
    “好了！安静！安静！”村长仰着脖子，喊得满脸满脖颈通红，他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那我们就听肖少爷的安排，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行不行？”
    “行！！！”
    哎呦，那声音，震耳朵的呀。
    “那你们得听安排的，一窝蜂地，像什么样子！”村长可见过人家仙师带着一帮徒弟，那老长的一条队伍，每个人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半步都不带乱的！
    村民们生怕自己失去了这个活计，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敢讲话了。
    村长十分满意他们的表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肖尧，有些谄媚地笑道：“那肖少爷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不着急，我先看一下这几个窑炉。”肖尧说着，围着那几个窑炉转了一圈。
    窑炉是预备用来炼生铁熟铁，最后打成钢的，这样炼出来的农具，才能用得更加长久。
    一般来说，做出一整套可以炼钢铁的窑炉，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功夫，马虎不得。
    但他现在看这质量，似乎也还行，难道全村的人从昨日回来之后，就连夜造了吗？
    或许是世界不同造成的差异？但是他们只有木棍树枝，是怎么弄的呢？
    不管怎么样，他们把窑炉做出来了是事实，这么看来，他给他们预留的时间有些长了。
    其实肖尧还真猜对了一半，他们天色蒙蒙亮就开始砌窑了，只是没认真对待，窑炉砌得不紧密。
    光用一双眼睛看，肖尧也看不出什么来。
    肖尧向村长招了招手：“村长，麻烦你过来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村长小跑着过来，差点就要跳进方塘和肖尧一道了。
    肖尧吓出了一声冷汗，赶紧把他拦住了。
    老人家骨头脆，可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肖尧让一个壮汉，帮忙拉自己一把，借个力。
    肖尧刚从塘里出来，村长就堆笑问道：“肖少爷有什么事情。”
    “村长你不用这样，像昨天一样对我就好了，你这样，我怪不自在的。”肖尧有些啼笑皆非。
    “好好好。”村长连忙应道，局促地搓了搓手，“这出钱办事的，都是主子，我这不是……嘿嘿……”
    肖尧也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村里人光是养活自己，上交税款就很不容易的，村里没有活计可赚闲钱，镇上的活计轻易轮不到，还距离遥远。
    普通人想要无恙活着，填饱肚子，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肖尧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成功炼出钢铁来，稍微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还没进入夏日，就先感受到了夏日的热量。
    未免烧到山林，肖尧特意让村长选了靠近河流的地方，少了树木的遮挡庇护，头发都在叫嚣着，扯紧了头皮。
    肖尧自觉嗓门比不上村长，便让村长包揽了喊话的活儿。
    颜容与和佘叔走到这边来的时候，他们正将湿泥糊到洒满了落叶的一段段木材上。
    他们走向肖尧，互相打了声招呼。
    “这是做什么？”佘叔饶有兴致地看着和泥的村民。
    看到颜容与和佘叔出现，村长马上就想起来了：“仙师！你们来了！”
    村民们看到颜容与，惊为天人，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有那手上搬着石头的人，看得入了迷，失了魂，那石头掉落，擦着脚趾头而过。
    “嗷！！！”
    一声惨叫，将大家的魂魄唤了回来。
    “村长，这是……”
    “这二位就是买了后山那一片地的仙师呐！”村长拍了那人一巴掌，“你这记性！仙师昨天还帮肖少爷挑了两百筐黑土回来！”
    村民委屈，他当时在田里来着，哪里有看到！
    村长赔笑，笑得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佘叔：“……”
    倒是不必强调黑土的事情。
    肖尧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是打工人来着。
    “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佘叔再次问起。
    村长热情地回道：“我们这是在烧炭呢！”
    “炭？那是什么？”佘叔诧异地抬了抬眉，看向肖尧。
    这……村长就无法回答了。
    “炭就是还没烧尽的木材。”肖尧解释道。
    “还没烧尽的木材？”佘叔好奇道，“那有什么用处？”
    肖尧握拳清咳了一声，他估计自己早就在这两人面前掉马了，便也无所谓地有问必答：“炭其实有很多作用，但是我把炭做出来，最重要的是用它来炼钢铁，制农具。除此之外，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冬日取火。”
    用法术取暖的两人，当然从不想这种麻烦又浪费时间精力的事情，可他们却也知道，这对普通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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