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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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苏丽这次估计错了,苏书和并没有来找过她。她听说他找了赵博一干人,把钱凑齐还了欠款,然后辞职去了广州。
阮香尘在心里暗自有一点欣喜,看来苏书和并不像苏丽说的那样,是这么会步步为营算计别人的人。可欣喜之后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过她。她至于他,无论怎么相处,即使看起来也算是熟悉的老同学老朋友,可在他心里,到底不过是外人。
更重要的是,他与她,从此以后更难再见了。
她从茫然无际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才想起问面前的苏丽:“刘珊呢?他去了广州,那刘珊怎么办?”
苏丽沉默了半响:“分手了。刘珊的爸爸知道了苏书和出事,怎么还会要这样的女婿?”
阮香尘默然。黑锅一旦背上了就难再翻身,在这个丑事传千里的时代,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别人相信顶头上司贪污,而他这个最得力的下属却毫不知情?
刘珊的父亲是生意人,趋利避害也是正常。女婿可以有无数备选,却绝不能让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来耽误他的事业——生意场上,是常常要和为官之人打交道的,有这样一个女婿,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阮香尘清楚其中利弊,却还是为苏书和恻然——什么时候起,那个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也终于在肮脏的世事里被人一脚踩进尘土,再也难以翻身?
这也难怪,以他的身世,想要双手干净地走到一个高职位的位置,该是多么艰难。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有几个不是被人当做前进的垫脚石生生踩过来的呢?好的,熬过了,自己也踩着别人的脊背向前。
不好的,就像苏书和这样,一败涂地。
故事回到开头,阮香尘在步行街上看到疑似苏书和的人。说是疑似,是因为她从未听旁人提起过苏书和回来的消息——她曾隐晦地打听过,赵博说苏书和自打去了广州,就和他断了联系,他也有好久没有苏书和的消息了。
阮香尘只得把满腹疑惑压下——苏书和去广州已经一年了,其间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好像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苏丽并没有订婚——就在订婚前的不久,老头子的合作伙伴从前盖的一栋违章建筑被曝光,公安机关介入调查,苏丽的准公公被行政拘留起来,有内部消息说:有重要领导发话要好好整治房地产业的风气,就等着搜集齐证据开庭了。违规开发,暴力对待拆迁户——据说他们家的事情并不少。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阮香尘恰好和苏丽在一起,因为逛街逛得手脚疲软坐在街边茶厅里喝一杯茶。她看着苏丽一反平时嘲讽的微笑,在座位上跳起来,碰翻了面前的茶杯:“真的吗?他爸被抓起来了?太好了!”
阮香尘愣住,她没想到苏丽对未来的丈夫家厌恶到如此程度,恨不得倾覆而后快。
苏丽收线,一脸不敢置信的兴高采烈:“我终于不用嫁给那个混蛋了!”
阮香尘小心地问:“你就那么恨她?”
苏丽收敛了笑容,看着前来收拾残局的服务生,说道:“怎么说呢,他其实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喜欢的是何冲,他也有一个相处了四年的女朋友,还为他打过胎,他们关系很好”,她苦笑了一下,“你想想,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场面。如果没有我,他或许能和女友修成正果;如果不是他,我也可能有与何冲发展的机会。”
苏丽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阮香尘静静听着,看着苏丽拿起她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嘴角浮起一个有点苍凉的微笑:“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已经做了财产公证,也说好了,如果离婚的话我们各自带着自己的东西走路,没有夫妻共同财产。就连准备要结婚的那套房子,写的也是他父母的名子。”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容愈加深刻:“我不是想要钱,说真的,本来就没有感情,我也认了。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人情淡漠,这样的婚姻,真是让人心寒。”
阮香尘默然,的确是让人齿冷。
“别说我的事了,逃过这次逃不过下次,总有一天我爸会成功地把我卖了的”,苏丽说,“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苏丽笑了:“别赖账,我可听说有人看见你和季湛同出双入对,不是一次了。”
的确,这一年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苏丽的订婚失败,周围不少同学都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她和季湛同也越走越近了,只是虽然近,却始终迈不过那一道鸿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那一次,同鸿的孙经理亲自找到她问季湛同的电话号码,说他换了新号码联系不上,无法送货。阮香尘告诉了孙经理之后,季湛同说谢谢她帮忙,请她吃饭。
她心里知道,什么感谢帮忙,不过是一个借口。但她还是同意了,或许是因为季湛同是一个大方的肯付账的好饭友,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算好看而有趣味的男人,或许她只是太寂寞。
大学毕业五年多,她也已经二十六岁了,看着周围的同学一个个嫁人生子,平淡的面容因为幸福安定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的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她怎么能不羡慕?她每天下班回到小小的出租屋,周末回家吃王姨做的美味饭菜,听父母一如既往的唠叨。
纵然物质上并不匮乏,可出租屋毕竟只是一个驿站而已;父母的住处是她的家不假,可父母对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说话随便,偶尔谈起她的婚姻大事也是小心翼翼,甚或只是看着她叹一口气,这比起打骂更让她难受,也让她越发觉得,家越来不像一个家了。
所以,她那天答应了季湛同的邀请,并仔细地在镜前打扮了自己。
季湛同问她想去哪里吃饭,她选了梅华。因为正是饭点,人多得爆棚,找了半天才找到空位。虽然是一对情侣座,可也顾不得这许多。
方一落座,季湛同就笑着问她:“你也喜欢来这里?我也常来。”
阮香尘点头:“是何冲介绍我来的。”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他第一次来还是我带他的。”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菜单送上来,季湛同熟练地点菜,侍者走后,阮香尘说:“真巧,看来我们的口味差不多。”
季湛同直视着她的脸:“牛扒,奶油汤,是不是?何冲说过你喜欢吃这个。”
阮香尘低头折餐巾,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季湛同也不说话,只牢牢地将目光锁定了她。她不用抬头都感觉得到流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陡然升温。
好在有人适时出现,解救了她。
“你好啊,季湛同,好久不见。”阮香尘愕然抬头,短短的一句话能说得这么怨毒而醋意十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抬了头她就异常懊悔,自己不应该答应和季湛同出来吃饭,更不该选这家餐厅。千挑万选偏偏碰上了季湛同的前女友——去同鸿看钢材时曾经碰见的那个,看到自己和他坐在这么罗曼蒂克的西餐厅里,不知她会怎么想?
她的直觉一向准确。果然,那女人毫不留情地对她开炮了:“你甩了我就是为了这女人?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不怎么样嘛。”然后又含沙射影地攻击阮香尘:“可笑我还当你是个好人来着,原来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够了!”季湛同止住她的发飙,有点担心地看了阮香尘一眼:“咱们俩的事犯不到牵扯别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咱们以后再说。”
那女人冷笑,仰起脸挑衅地看着他:“好啊,知道护着别人了。不像你一贯的风格。你不是一向对女人像对抹布一样吗?我今天非要把话说清楚,我去你公司找你,你们的前台小姐连楼都不让我上,你是什么意思?季湛同,你未免做得太过了吧?”
她急不择言:“莫非你不挑口味,连自己公司的前台小姐都不放过?我说她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阮香尘听不下去,提了自己的包想走。不防被那女人看到,一把拉住,说道:“你还想走?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能害得我分手?现在又假惺惺地装什么清高!”
阮香尘气极,想要甩开她的手反击,却不妨脸颊上一阵凉湿,顺着下巴流淌下来。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抄起他们桌上一杯红酒,泼在了阮香尘脸上。
阮香尘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忍耐-再忍耐,她拿出面巾纸拭去脸上水污,可身上西服套装已经被溅得斑斑点点。饭店里的客人纷纷朝这边看,阮香尘再怎么好脾气也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顶直冲,那女人见此情景越发猖獗,还想继续往阮香尘身上招呼,却觉得手腕一痛,季湛同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她无法动弹。他看着她说:“我向来不打女人,别逼我破例。”
她和季湛同在一起几个月,从来只见过他谈笑晏晏,没见过今天这般阴狠的表情,心下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松了手,底气也泄尽,把酒杯往桌上一摔,恨恨地走了。
阮香尘站在桌边,看着杯盘狼藉,连气都生不起来。按她的脾气,不是不能把那女人揪起来打一顿,可两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下扭打,怎么说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何况,若是真的动了手,不等于是坐实了自己第三者的罪名?天地明鉴,他们俩分手和她可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时候,她对季湛同还深恶痛绝呢。
餐厅的侍应生见此情景赶过来,起初三人纠缠不清,只能站在一边做着无谓的劝解。此刻闹事者走了,急忙收拾刚才喷溅出来的红酒和已经凉透的菜,重新更换了崭新的台布。
收拾完毕,侍应生对阮香尘说:“小姐,请把外套给我,我们会为你做简单的处理。”又对季湛同说:“先生,老板说这桌的菜我们会重新为您更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也很抱歉,希望你们能够用餐愉快。”
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过了几分钟衣服被送回来的时候,上面的污渍已经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新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煞是诱人,阮香尘开始是忍着抑郁,发泄般地吃,吃到后来,则是完全被食物的美味所吸引,把先前的不快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季湛同叹服地看着她:“我第一次见有人被泼了红酒还能食欲这么好的。”
阮香尘津津有味地喝着奶油汤:“人大心大,我一向如此。说起来,这家店的老板真不错,人漂亮,又会做生意。”
季湛同眯起眼睛笑了,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是啊,这家的老板确实漂亮。”
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节,又坐在里面的客人吃晚饭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中年的秃顶男人边剔着牙边对身后的人说:“我看市里最好的餐厅要数梅华和临江仙,一中餐一西餐,做得真是不错。”
阮香尘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小小的高兴。吃过饭即将分道扬镳之际,她对季湛同的歉意接连说了几个“没关系”,季湛同倚着车门,有一下无一下地甩着手里的车钥匙,似笑非笑地说:“真遗憾,如果刚才我不拦着她,也许可以来个更壮烈的英雄救美,能让你更印象深刻。”
她关上车门,摇下车窗,回道:“谢谢,我想还是这样比较好。印象再深刻些,恐怕毁的就不是这一件衣服了。”
季湛同笑了,突然俯下身子,和她的面孔只隔着一层薄薄车窗,吐出的热气她能清楚地觉察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印象深刻到念念不忘?”
阮香尘一踩油门,车子嗖的一下窜出去,车镜里能看到自己的脸上可疑的红色晕开。
季湛同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绝尘而去的红色轿车,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片刻后也上了自己的车,缓缓驶离梅华。
晚上在网上逛论坛时,她的qq在屏幕右下角闪动,发出滴滴的叫声,点开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加她为好友,她拒绝了。那人不肯善罢甘休,用会话给她发了一个网址,说是心理测试题,她不想看,到底耐不住好奇,点了进去。
里面是这样说的:请写下你看到这道题后脑海中最先出现的人的名字(写出五个人)。
她想想,在给出的答题框里写:苏丽,何冲,还有爸爸妈妈的名字,还差一个,写上苏书和,再想一想,摇摇头删掉,又写上季湛同,点击“提交”。
下面又说:请把这五个人中异性的名字写下来。
她写:何冲,季湛同,阮**(父亲的名字)。提交。
网页上蹦出一行字:如果在这几人中选择,你会选择谁作为你的结婚对象?
何冲是从小玩大的朋友,他们之间只是朋友;爸爸就更不用说了,那就只剩下季湛同。
好吧,这只是个无聊的心理测试。她对自己说,怎么填都没关系的。她写了那个人的名字,点了提交。
网页上出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你选择的人就是你的意中人,不要不承认哦!这是基于你的潜意识得出的答案,本次测试题的结果已经发到你朋友的qq邮箱,你也可以继续点击发送,看看你的朋友们是怎么回答的,心理测试网站:www。……”
真是无聊。阮香尘从陌生人里翻出刚才那个人,却发现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那人已经下线了。她打开qq上的资料,一片空白。
不知是谁晚上太过空虚,到处发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阮香尘不会查ip,料想应该不是熟人,过了几日,没有人和她提起这事,也就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