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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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早她就收拾好了东西,开车到了江北。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找了一家咖啡厅坐着,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百无聊赖地喝。
百叶窗微微地摆动着,她的头发离得近,跟着摆动,拂到脸上微微瘙痒,她叹口气睁开紧闭的双眼。顺着窗帘缝隙射进日影斑斓,在面前的桌子上一晃一晃地,映得杯子里的咖啡也好似摇动一般。她的座位距离门口极近,能清楚闻到初开的丁香味道。浓郁香气沁人心脾。她掀开百叶窗一角,看附近大学城里的情侣身着运动服一对一对表情灿烂地走过,突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
她记起来,和高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相视着微笑过。只是如果她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里并没有住着他。
这些甜蜜的恋人呢,他们的心里眼里,真的想的是彼此吗?
不管怎样,她不能否认,那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是真的很快乐。高洋送给她礼物的时候,感动也确实发自心内。即使她并不深爱着他,可是被一个优秀的男孩子细致周到的照顾呵护着,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义无反顾地丢弃了本可以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那叫做幸福的话,只为了沙漠中偶然瞥见的海市蜃楼,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还是未知。她伸出手在窗户上细细摩画,明媚春光和灿烂景致和她只有一尺之遥,可是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只能看见,不能触摸。
何冲的新KTV不错,占地面积不小,里面的布置也很有特色,走廊的墙壁上镶着玻璃鱼缸,里面五颜六色的小鱼欢快游弋,远看过去像是游走在墙壁上。
前来捧场的人很多,何冲挨眼瞧过去,满意地笑了:“看来我人缘还不错,请的人都到齐了。”
高洋在后面接口:“我本来在家睡觉的,听何总说今天免单,这不飞快地赶过来了。”
阮香尘正纳闷高洋为什么会被请来,还用这种语气和何冲说话,就见何冲笑着在他肩上擂了一拳:“你小子。”
“你们认识?”苏丽帮她问了出来。
“我们家里是生意伙伴。”何冲解释道。
苏丽淡淡“哦”了一声,阮香尘没说话。
当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最大的包厢时,所有人都在心里惊叹了一声,刘珊直白,张口就开门见山:“我这辈子还没进过这么有暴发户气质的包厢呢。”
的确是。四面墙壁上有三面都挂了电视墙,看的人直眼晕。吧台转椅就不说了,居然在角落里还摆了个台球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不把那一面也挂上?我几天没看住你,就弄成了这样。”季湛同来的晚了,刚走到门口,看见这副情景,也吓了一跳。
何冲嘻嘻地笑,心虚地看着季湛同:“这间自用,自用,别的包间都是正常布置的。我不是怕四面墙都挂上你们眼晕吗?留点喘息的余地。”
季湛同摇头:“可怜了我的投资。”
阮香尘想到那天和阮平叔叔陈选他们吃饭时,何冲说是从江北朋友处赶回来,那朋友应该说的就是季湛同了。她对季湛同说:“早知道这是你俩一起开的,我就应该把大学同学都叫来,狠狠地宰你们一顿。”
季湛同笑了:“请便,正好今天我没带女朋友,最好叫几个漂亮的女同胞过来。”
“你做梦。”阮香尘才注意到他是自己来的,“你那个女朋友呢?”
他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分手了。”
阮香尘慨叹:“果然是花花公子,名不虚传。”
何冲挤着鬼脸问季湛同:“这次几个月?”
季湛同伸出四个指头摇一摇,笑着说:“四个月。”
何冲笑了:“半年的期限还是没破?不知道谁能开这个先河。”
阮香尘看过去,季湛同给了何冲一拳,悄声说:“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何冲哈哈地笑了。
阮香尘其实听到他们的话了,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她在心里琢磨呢,季湛同这么在意她的看法,不会是真的对她……有意思了吧?
苏书和也来了,一群人中少有他的熟人,因此他极少说话,只是偶尔和刘珊轻声交谈。
阮香尘心情不佳,坐着把玩自己的手机。刚刚把手机捂热,妈妈就打电话来,她接了电话就听母亲问:“宝贝女儿,我在飞机场附近呢,一会儿就要上飞机了。你想要什么化妆品?我从免税店给你带。”
她说:“不用了,妈,我想跟你说说王姨的事……”
她妈妈说:“哦,我听你爸打电话提了,这种小事回去再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得赶快去商店看看,雅诗兰黛的套装现在搞活动呢,这么个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阮妈妈着急得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收了线。
阮香尘挂了手机,自己嘲讽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妈妈是什么样人她不知道?何冲和自己家是什么关系,他爸爸和自己爸爸是战友,他妈妈和自己母亲从高中起就是同学,这样的关系,她妈妈都防着。再想想,她老人家的口头禅除了“上不了台面”还有什么?不就是“投入最小化,利益最大化”嘛。跟她说王姨的事,明摆着是自讨没趣。
可她想想王姨对自己的好,心里还是系着个疙瘩。她把这事和何冲小声说,何冲耐心听完,说:“我不发表任何评价。不过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和你妈闹翻?”
这口气和她爸一模一样。何冲看着她翻白眼,好心地劝:“我真是这么觉得,横竖就是一个保姆,你这么操心干吗。要不你问问别人,看他们怎么说。”
阮香尘顾不得忌讳,把这事和大家讲了一遍,讲完之后说:“你们现在都是有为人士了,谁那缺个司机的,报名。”
苏丽忙着调音响,何冲的几个朋友凑在桌前练球技,她的目光转到何冲处,何冲赶忙摇了摇手:“我的车我自己开,用不着司机。”
就在这时候,刘珊说话了:“书和,你不是升任副总工程师了吗,公司给你配了辆车,正好需要个司机,要不你看看?”
阮香尘有点没听懂,何冲也问:“苏书和,你不是在铁路局吗?怎么又跑到公司去了?”
原来铁路局的一位处长辞职下海,办了一家公司,经营和铁路有关的设备,他在任时很器重苏书和,自己做了老板之后力邀他加盟,许诺了副总工程师的职位,薪酬待遇也很可观,只要签一个五年的合同,配房配车。
何冲竖起大拇指:“行啊老兄,真有你的。”
苏书和笑了笑,冷不防何冲跟着旧事重提:“你老婆的建议,考虑一下吧。”
苏书和面有难色:“我们老板说,司机他负责安排,我恐怕帮不了忙。”他看向阮香尘:“抱歉了。”
阮香尘转着手机,淡淡道:“没关系,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她问自己,失望什么呢?是为了不能帮助王姨,还是为了那个人的拒绝?他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也是正常。你那么破坏过他们的感情,他还肯跟你说话,私下见面时甚至偶尔能开个小小玩笑,你还指望什么?
他再好,也只是苏书和,又不是随时准备为美人排忧解难的佐罗。
音响调好了,大家都丢下手头活计,争先恐后地挤着点到第一支歌,和大人们在KTV里互相谦让的场景截然不同。看着一群人为了按下键盘打得不可开交,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最终让季湛同拔得头筹,他拿着麦克一屁股坐在阮香尘身边的沙发上,清了清嗓子:“下面这首歌献给我一直敬慕的阮香尘小姐。”
众人起哄,高洋的目光隔着中间好几个人肆无忌惮地注视过来,像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阮香尘把后背往后面一靠,若无其事地看他要怎么卖弄。然而她自己知道,季湛同的话,刚才让她的心小小地漏跳了一拍。
画面出来的时候,有人暧昧地笑了,阮香尘恼怒地看过去,何冲正襟危坐地低着头,高洋的手在吧台下捏成拳头。她何尝不羞愤,季湛同唱的是大名鼎鼎的《广岛之恋》,旁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不知道想得多么意味深长。
一曲完毕,轮到了苏丽,唱的是一首多得他。她一直都不明白,苏丽这么大大咧咧的人,在高中时是有名的小太妹,怎么会喜欢王菲的歌,那么的荒凉,带着丝丝悲哀。她问苏丽的时候,苏丽说:“我就喜欢她的歌,有沧桑感。”
她承认,确实有沧桑感,自己偶尔听到的时候,说不定哪句歌词传来就恍若雷击般地直指人心。就像《多得他》的那句“每一个故事结尾都无非别离”,她每次听的时候都心惊胆战。
可像苏丽这样的人,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这么沧桑做什么?人太通透了,未必就是好事。
季湛同看她怔怔出神,用手拽拽她的袖子,制止了她正在进行中的神游天外。他低声说:“你那个熟人,实在不行就介绍来我们公司吧,虽然不缺司机,但是再安排一个也不多。”
噫?她反应了一会儿,想起他指的是王姨的儿子,于是她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季湛同笑了:“谢就不必了,以后见到我别像见到苍蝇一样就好。说真的,你能惦记着一个保姆,我挺感动的。”
他说完,识趣地坐到何冲旁边去了。
这回,阮香尘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他了。原本以为能够设身处地理解自己的,彬彬有礼说了声“抱歉”;以为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反而能帮她分忧解难。这不是活生生的反转剧吗?
人安排进去之后,她跟王姨说了这事,王姨握着她的手千恩万谢,她当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她轻手轻脚地上楼,自己的房间在最里面,路过书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出争执,声音很低,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清。
那是母亲的声音:“王姨的儿子,能安排就安排一下吧,你没见香尘这些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吗?”
阮香尘把脸都快嵌进门里去了。
回答是:“不行。”她撇了撇嘴。
“怎么不行?”母亲大人反击了。
阮父叹了口气:“我怕你生气,都没和你说这事。那孩子手脚不干净,上次来咱们家接他妈,回头我就发现放在茶几上的五百块钱没了。这点钱是小事,关键这么一个人我怎么能安排到单位去?”
阮妈妈不做声了,片刻后两人一起愤怒声讨这不成器的孩子。
阮香尘没敢再听,回到自己卧室,关门躺在床上。王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最糟糕的是,她还把他推到了季湛同的公司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见面把话说清楚,这种事耽搁不得。她立刻给他打电话。
“喂,我在开会呢,什么事?”
她大概把事情说了之后,季湛同漫不经心地应:“哦,我早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她无比惊讶。
“昨天公司张副经理车里新买的CD机丢了,除了张副经理就只有我和他碰过那辆车。那人手脚够快的,这才进公司第二天,就动上手了。”
季湛同声音平淡,并没有指责的意味。可阮香尘倒吸了一口气,本来准备好的道歉都堵在嗓子眼儿,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那怎么办?”她缓过劲之后问。
“还能怎么办,你送来的人我怎么也不能开除,把他安排到碰不着钱的地方呗。让他去拉货,货车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目的,谅他不敢乱动。”
“那就谢谢你了。”
季湛同嗯了一声:“我要继续开会了,再见。”
周一开车去上班之前,她突然问父亲:“爸,你说从机关跳槽到本单位的人开的公司工作,是个好主意吗?”
阮父把脑袋从厚厚晨报后面探出来:“要看怎么说了。不过既然有本单位的关系,销售渠道有保证,肯定不会太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答:“没什么,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