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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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LING和方丽莲的关系开始变得古怪。
对于方丽莲,BIELING还保持着以往那样周到但却疏远的态度,甚至比话没有讲开前更加周到小心。而方丽莲…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现在该以何种态度对他。
那晚之后,她赶了BIELING上楼,自己在客厅呆做了一整晚,终于做了决定——既然这从始至终就是件错误,那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出门找了诊所想流掉孩子。偏偏走到诊所门口感觉到了肚中孩子的踢动,所有勇气顷刻间化为乌有,呦呦哀哭着瘫坐在地上。等她心思若丧的回家,却正见四处找不到她脸都吓白了的BIELING,
“感谢主你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
方丽莲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迟疑一下复又轻轻推开,
“我没事…就是出去转转。”
她也尝试着出去找工作,但没有什么正经地方肯雇佣一个怀孕的外国女人。她也想过要不要去唐人街看看,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去做小卖店的柜员。
随着她腰身的渐渐隆起,BIELING对她的关怀与日俱增。偶尔,她也会尝试着和他憧憬下两人的未来,幻想下孩子是男是女,会长得比较似谁…可每每看到BIELING听到这些后那温柔却尴尬的眼神就止住了。
她该闹的,她该拒绝,她知道。毕竟,这里是法制国家,而她,是他的妻。可一想到那晚BIELING谈起表哥时趴在自己膝上如孩子一般的哭泣,她就再也提不起气来。甚至,有时候趁BIELING不在家,她会打开他的房间,自己躺在他的床上看满屋的表哥照片,
‘BIELING拍摄这些照片时的心情一定很幸福吧…’
然后轻轻的叹气——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挨下去,BIELING对她越发的小心翼翼,而她,也渐渐的肯和他讲话,每到这个时候,BIELING就会很开心,甚至请教她中文——那本日记他读起来已经毫不费力了,他的中国字也越写越好了。方丽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赞扬他进步神速,她只知道,自那晚之后,她再也不会坐在廊边欣赏外面的棕榈林了。
心情再复杂,肚子里的孩子也在一天天的长大。BIELING早早就送她进了医院,到了临盆那日,镇痛来袭,方丽莲竟忽然有了种即将解脱的眼神。BIELING握着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跟着抬她的担架车到了产房门口,脸上的慌乱是真切的,方丽莲一路深深的看着他,跟自己说,无论如何,这样,就够了。
几个小时的痛苦,几次痛到极致间,方丽莲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已经过世的母亲在向自己招手,那时候甚至想过放弃,但心中的不甘还是让她继续听着旁边大夫的指令呼气、吸气…
终于,耳边传来了嘹亮的哭声——孩子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下面的生活会有多苦吗?——那一瞬间,方丽莲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是个男孩儿,3。6磅。”咔嚓一声,脐带剪断。
护士托着浑身血污的孩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就到旁边清洗去了,方丽莲仿佛被雷炸醒一般回过神来,用已经喊叫得嘶哑的声音,
“给我…给我看看…”
“夫人你现在需要休息,你的儿子很健康别担心。”另一个护士伸手安慰她,却被她用这个时候不可能拥有的力量挥开,伸出双手,
“给我看看,求你…”
护士只得把刚清洗过的孩子托到她面前,方丽莲的眼神缓缓扫过孩子全身,终于闭上眼睛,
“好了…”
门外的BIELING刚得到‘一切顺利’的消息就看到面色苍白的方丽莲被推出来,马上关切的俯到旁边,
“你还好吗?”
方丽莲紧紧闭住双眼,只说了句,
“我答应你。”就挥手叫护士推自己离开了。
只留下BIELING孤单单的站在走廊中,怔愣半天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靠墙滑坐在地上惙惙低泣到嚎啕大哭,后面出来的护士纷纷侧目——刚做父亲的人反应千奇百怪,但从没见到过像他这样的…
北平,1946年冬
周家大院里一片慌乱——本来日本人占着北平城的时候两个偏房的儿子就一直在鼓耸周老爷趁着房产买卖还值钱早点卖掉躲到国外去,可正房太太一句,
“要走你们走,我留下陪着周家的列祖列宗,给我的儿子祈福。”让他又犹豫了很久。
本想着日本人被打走了世道就太平了,可没想到这内战又越打越凶,丝毫看不出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周老爷终于下了决心,告诉了全家各自收拾值钱东西,联系了海外的故友准备离开了。
凯瑟琳登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忙乱的景象,幸好还有一些仆人要留到最后才遣退。按说这个时候周老爷是谁也不想见的,但听说是个外国女人还抱着孩子,心里疑惑还是叫人请到了正堂。
“我叫凯瑟琳,这个孩子,是我和周至严的孩子。”
一嘴流利的中文说出来众人先是吃了一惊,待挺清楚她说了什么之后更是震惊不已。
周老爷完全呆住了,先是觉得荒唐,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勉强平复下呼吸,
“这位…凯瑟琳小姐,你,凭什么说这孩子是我们周家的?”
脑子里迅速想起头年收到的儿子那封给方丽莲的信,信中是说到他在什么航空公司,还喜欢上了个外国人…看凯瑟琳的衣着气度,绝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心中已然信了几分,但毕竟是家族血脉的大事。
凯瑟琳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周老爷接了过来,照片背景依稀是个飞机翅膀。正中间,一对青年男女笑得甜蜜,男的身穿飞行夹克英俊挺拔,女的得体套群落落大方,任谁都要说是一对璧人。看着自己失踪数年的嫡子相片,周老爷眼眶微酸,
“那…至严呢?”
凯瑟琳的神色黯淡下来,
“他死了,坠机。他走了之后,我才发觉自己怀了孕,本来想独自抚养长大的,但我家里不让我带这孩子回去,所以,只好…”
这解释合情合理,但周老爷毕竟是一家之长又是这样的大事,不能只凭张照片就认下,
“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国际红十字会的护士,和周,是在‘中航’公司认识的。那时他受了些伤,我去照顾他。”凯瑟琳打量着周老爷的神色,
“虽然这个孩子的存在周并不知道,但我们计划过战争结束就一起回来,结婚。他还给未来的孩子起了名字…凤翔。”
周老爷神情一肃——这事看来是真的了,一般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孙辈的排字。
交谈间,不知是谁叫来了几乎寸步不出祠堂的周夫人,老太太一进门眼睛就死死的落在了那襁褓中的孩子身上,然后又将眼神转到了凯瑟琳的脸上,眼中的光芒几乎让她坐不下去,急忙拿出了最后的‘证据’,
“您是至严的母亲吧,他常和我提起您,这个…”
话没讲完,周夫人已经难得失态的过去一把抢过了那个玉坠——不会有错,那是自己亲手带在儿子身上的,而现在却在别人手上…几年的期待终究化为泡影,周夫人一下哭了出来。
这时候,听到风声的其余两房人也过来了,看到这情景心里必然恼恨——好容易嫡子走了,小声的提醒,
“老爷,这是大事情,要查清楚才好啊…”
周夫人一下子收住脸上的泪水,过去抱住了孩子,颤抖的手解开了襁褓,看了一眼,又交给周老爷,旁边的如夫人们也凑过来看,然后都闭上了嘴。
周夫人挺直了背脊,身上当家主母的气势瞬间涌现出来,摄住一众偏房的人,
“你们看到了,我在这里宣布,这,就是至严的儿子,就是周家的嫡孙。谁要再敢后面乱嚼什么,别怪我家法伺候!”
半解开的襁褓中,孩子受到了凉些微挣扎,小小的左脚上,赫然长着六个脚趾。
凯瑟琳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她和BIELING约好的茶馆,坐下之后先是夸张的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好几次以为周家的人发现了…”
BIELING但笑不语,给她的杯子加了茶水,
“幸好一切都还顺利,你知道吗?临走的时候,他们甚至要贿赂我,十根金条啊…”
“你没有接受对吗?我的玉坠呢?”
凯瑟琳白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差点忘了要回来的玉坠,
“我当然没有接受,还留了我的联系地址,让他们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我。”
BIELING收好玉坠抿了口茶,静静思索了一会儿,
“嗯,这样做,他们就更会相信你了。”
凯瑟琳喝了茶水润润喉咙,
“好了,你让我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主啊,原谅我的欺骗…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凯特,事实上,我没打算再回去。”
“什么?”凯瑟琳惊诧得差点打碎茶杯,
“你不是告诉我你和丽莲离婚了,孩子无法抚养,才找我装作周至严的情人把孩子交给他家的吗?怎么…”
BIELING沉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我说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惊异于虔诚的表弟竟然说谎,之后敏锐的察觉其中还有内情,开始追问。
“事实上,我和丽莲只是名义夫妻。对,孩子是我的,但是,那只是一个意外。我爱的是周至严,从始至终都是,他一直担心因为我们不会有孩子而得不到家人的原谅,所以,当我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就和上帝打了个赌…你知道孩子对于中国人的意义的。”
凯瑟琳愣愣的听他说完,有些激动,
“不,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和丽莲,毕竟受教育背景什么都不一样,但是毕竟,她是你的妻子,看在上帝的面上,你有义务照料她不是吗…”
凯瑟琳已经口不择言,她的聪慧告诉她这个时候,无论什么借口,劝他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是,但是上帝也告诉我们,只有童贞的婚姻才是被认可的。”BIELING静静的回答。
“什么?你的意思是?…不会的,我修过东方学,中国女性是特别注重贞操的。”
“不是她,是我。”说到这些的时候,BIELING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
凯瑟琳震惊了,过了许久才颤抖的询问,
“你说…你?难道…?”心中一片寒寂——她最怕的,难道真的成为现实了?!
“是的。在我决定把自己交给他的时候,我已经念完了所有的祷词。”想起重庆那晚‘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吗?’的询问,BIELING心中充满了骄傲…和哀伤。
“…丽莲,知道这些?还同意,你这么做?”半晌,凯瑟琳才找回了自己神智,讷讷的询问,
“对于她,我感到非常愧疚。是我太自私,想找到一个人和我分享与周的回忆。”
“她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么做?她是孩子的母亲!”凯瑟琳愤怒了,只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愤怒是来自于丽莲的放弃,还是表弟对自己的欺瞒。
“凯特,别这样好吗?”BIELING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丽莲是个好女人,最开始,她并不知道我的计划。直到孩子出生,她才最终答应了我。你知道吗?虽然她出院之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了拒绝见孩子,但每天早上,她还是会横跨将近半个城市把母乳装在瓶子里放到我的信箱。我知道她爱这个孩子,我也爱。但是,把他送回周的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因为周的母亲,需要这样一个孩子。”
看凯瑟琳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样子,BIELING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了几份文件,
“这是我签署的财产转让,我将我名下的7成财产授让给我的妻子方丽莲,是的,她仍然可以保留我妻子的的称呼。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名字,如果某一天,她找到了完完全全爱她的男人,随时可以在上面签字。凯特,帮我留着这些,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会照顾她。”
“照顾她?”凯瑟琳喃喃的,已经有些理解不了BIELING在说什么,
“是的,其实也不用特别麻烦。离开美国之前我们见过面,她说过她已经不再埋怨什么,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误会。现在,她在一家专为华人打移民官司的律师事务所做学徒,业余时间在学习司法课程…也许某一天她会成为女政治家呢…”想起自己的家人,BIELING苦笑,
“无论如何,我为她现在所从事的工作感到骄傲,周说得没错,她是个优秀的女人。”说到周至严,BIELING的眼神又转为柔和。
“…亲爱的,我理解你对周至严的感情,毕竟,在那种环境之下…”凯瑟琳深深吸气,试图找回自己的神智,
“但是,你要面对现实,他,已经死了不是吗?你应该接受它,并且继续走下去。”
BIELING的眼神变得迷离,近乎讫语般看着凯瑟琳,
“你不知道,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还在,他就一定会回来找我。”
“那是基于他还活着!”
“不,他不会死。你知道吗?他是王牌,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所以他不会死…凯特,你知道什么叫王牌飞行员吗?他是那么的厉害,所以我深深的被他吸引…你能理解吗?”
热切的目光投向凯瑟琳,最终只换来轻轻的摇头,
“不,我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能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牺牲你的活着的时光!你会后悔的。”
BIELING眼中的热情渐渐消退,慢慢涌起的是教皇般的宽恕,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没什么能证明爱,爱情本身就是孤独的证明,我们之间,哪怕只有上帝知道,就可以了。”
——
BIELING选那个家是因为门口的棕榈林,方最终明白了。
关于讨伐方的言论,请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一下,她也不容易。
凯瑟琳刚开始答应B这样做是演一出戏,让B摆脱上段婚姻留下的阴影重新开始新生活,但她没想到B会骗她,为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