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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三个多月,孟常良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淳王府街口的酒馆易了主,改行做了衣料店,以后若是再想喝酒,就得到西市去买了;王府的下人们也不知何时全换掉了,那个曾经被孟常良下了泻药的马车夫亦不知去了哪里,只在他所驾的马车坐垫下找出一大卷草纸,想是被孟常良害的得不轻;那巡检司也不必再去,对于一个上任半年,而办公却半个月都不到的巡检来说,没有上报到御史台已经是看在淳王天大的面子上了。
    不过这些孟常良都不在乎,再次回到京中的他又何尝没有改变呢?
    以前的孟常良爱大笑,爱捉弄人,爱到处乱跑;可如今他却只做一件事——安安静静地在阆翠阁里洗澡,然后等悯夕回来。
    他想象着有一天,那个俊美的少年会大笑着跨进这阆翠阁,拉着他欢喜道:“我们回江南吧,你说过红菱鱼很好吃。”到那时候,便不要这些婢女和侍卫,只牵两匹瘦马,手拉手地回到江南,隐居在一个小渔村,他给他做红菱鱼吃。一辈子。
    孟常良觉得这是再完满不过了,每回这样想时,嘴角都会勾起一个笑,一个和悯夕极其相似的笑;可还没等那笑完全绽开来,便有一两滴眼泪从眼角滑下。被泪水弄花的笑颜,自然也没有悯夕好看了。
    孟常良伸手抹泪。最近他哭得太多,都分不清哪些是自己落下的,又有哪些是替悯夕哭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谁为谁哭、谁替谁哭,到头来还不是都一样?一样伤人…
    原本以为就这样等下去的,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孟常良都会等下去。
    如果没有那一天。
    那一天孟常良的酒又喝光了,他摇摇晃晃地往西市的酒楼去;上了酒菜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两个闲汉正在议论——
    “…听说皇上断了淳王南讨大军的钱粮,说是国库空虚什么的…”
    “哼!空虚!空虚他奶奶个嘴儿!你看这京里的大官们还不是照样锦衣玉食地招呼着?依我看啊,是皇帝看淳王爷德才兼备,如今又战功斐然,怕他这皇位坐不稳哩!”
    “嘘!这话你别乱说!要杀头的!”复又摇头叹息道:“唉…也可怜了淳王爷哟…有好的一个人啊…怎么…”
    被捂住嘴的人激动地将他挥开,大吼道:“杀头?!让他杀去!俺一家子的命都是淳王爷给的!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为俺做主,哪能有俺的今天?哪能…”那人的声音哽咽了,捂着脸弯下腰去,说不出话来、
    另一人也摇头叹息,眼眶都红了。而周围的议论声渐起,纷纷斥责当今天子的不是。
    孟常良听的火起,愤然拍下一锭银子后拂袖而去,直冲宫门。
    说来也巧,孟常良在宫门遇见了数月未见的故人——白子谦。
    打从孟常良听到皇帝断了悯夕南征大军的钱粮后,就认定了这事和白子谦脱不了干系;毕竟皇帝与白子谦关系亲密,不可能不知道皇帝所做的一切;而他既然知道又不告诉自己,是何用意?
    于是上前变扯住了白子谦往宫里走;侍卫太监见了也不阻拦,想必是不敢当这位大红人的道吧。孟常良冷笑着想。
    到了御书房门口,始终垂头不发一言的白子谦终于有了动作,他拉住孟常良的衣袖,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进宫,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且听我一句,别再逼皇上了,他已经…”话还没说完,便被孟常良一声冷笑打断:“你会心疼,难道我就不会心疼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在南疆到底会怎样?!”
    白子谦僵住,孟常良冷哼一声挥开他,独自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浩宸一人,孟常良冷笑着抱拳:“草民孟常良拜见吾皇万岁。”腰也不曾弯,膝也不曾曲,态度十足的恶劣。
    浩宸也不恼,摇头苦笑道:“你若不在,朕也要去找你了;有什么话你便说罢。”
    孟常良挑挑眉,冷笑道:“草民不敢,只是不知我家悯夕是如何惹恼了皇帝陛下,以至于您要断他数十万大军的钱粮?”
    “淳王龙腾悯夕暗中勾结定国公,图谋不轨,你说,这等乱臣贼子的钱粮,我该不该断?”
    “哈哈哈…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孟常良朝天大笑,突然跨前两步,捉住浩宸的衣襟大声咆哮:“他是为你拼命去的!他是给你定江山去的!他才十七岁啊!你这个当哥哥的有什么权利这样说他?!你这个当皇帝的有什么权力这样对他?!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
    浩宸孟常良拽着狠命摇晃,束好的发冠掉到一旁,却不见他挣扎喊人,一双眸子里盈满了嘲讽与无奈:“呵…你知道么?今天朕在朝上说淳王叛乱时,所有的臣子都是你这般反应,他们斥责朕听信小人谗言,理政不如淳王,说他叛乱是朕担心淳王功高盖主…呵呵…甚至有人掷笏而去…”浩宸痛苦的闭闭眼,继续说道:“时至今日朕才发现,这偌大的朝堂之上竟无一个是朕的人,无论是前朝老臣,还是本朝大臣,无一人信朕,更无一人服朕…他们心中只有悯夕!那个名满天下的淳王!”
    “所以你就断了他的钱粮,让他做个战死边疆的鬼!”孟常良怒吼。
    “不…不…”浩宸痛苦地摇头:“先帝就曾说过浩宸不如悯夕;我也从未想与他争些什么…从未想过…便是这皇位,若无悯夕扶持,也轮不到我来坐…”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他!”浩宸睁眼大吼:“他独揽朝政,是无君无父;他私自屯粮百万,是祸乱朝纲;他暗中勾结定国公,是心怀不轨;你说!这等罪大恶极之徒的钱粮,朕该断不该断!朕直想断了他脑袋!”
    孟常良赤红了眼,一拳朝浩宸的脸上挥去:“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他!”
    浩宸被被孟常良打到一边,却冷笑着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摸出一沓信摔到孟常良面前:“证据?这些信就是证据,大臣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证据!”
    孟常良愣愣地看着信纸上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笔记,因怒气而涨红的脸渐渐变得灰白;等他看完最后一封信,浩宸冷笑着点点他手中的信,道:“看懂了么?你、我、子谦,甚至天下人,都不过是他登上皇位的踏板而已。”
    孟常良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不…不…这不是他写的…这心是你们伪造的…你骗我!你骗我!”
    浩宸悲悯而嘲讽地笑:“你慌些什么呢?大臣们看到这几封信的时候,可比你镇定多了得多啊…哈哈哈…你看出来了吧?看出来了吧?…。哈哈哈…”
    浩宸大笑,孟常良却坐在地上嗅着从信纸上飘出的香味,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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