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向 十九章: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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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雨季,使得树上虫儿一朝化茧,将美丽的蝶梦挂在多情的树梢。雨水顺着殿檐不断坠落,仿若一道水晶珠帘,随风微斜。宁静少年凭栏而立,正伸手接弄那一串串水晶,微微的凉意自手心流传至思绪。
“你看你,连袖口也弄湿了~”温润的声音响起,纳加烈将少年的手自珠帘中捉回,掏出丝帕拭去手上的水珠。
少年抽回手笑笑,“南城之事处理如何?”。
秋雨时节,南城连降二十多日暴雨,河流冲毁年久失修的堤坝而淹入城中,受灾百姓不在少数,从而也引发了瘟病。纳加烈于朝堂之上怒斥管辖南城那带的官员,并警告所有官员势必加强防范措施,若再发生此类事故,必严法处之。因此,今日国库也大拨银两,将送往南城整修堤坝、购买药材等。
“你觉得呢?”。
“我想,你定会妥善处理”少年道。
“嗯。这是为何?”纳加烈见少年手中握有一物。
少年将手摊开,“雪薇花,美吗?”。
纳加烈拿过花物仔细打量,花体上还存有握热的温度,不禁喃道:“美丽淡雅的花儿,带着一丝淡淡的朦胧,大概连蝴蝶也会陶醉吧!嘶……还如此有心将这花儿凝固在内?实在不可思议……”。
“只因不想它有枯萎之日,这般凝固不失为一个永久保存的好法子,呵呵~”。
纳加烈微扬起眉,少年的笑声简直是种迷惑,但一双眼眸却有一瞬的黯淡沉潜。
“你这般惜花爱花,要不我让人将你所喜的花儿都凝固起来?”。
“嗤~用得着那么夸张?那些色彩艳丽的花儿虽美,却怎样也比不过我所偏爱的雪薇…”。
少年望着嘀嘀嗒嗒的珠帘之外,流转的目光,被水雾浸湿的嘴唇更显出胭脂般的润红,细嫩的肌~肤在亮白绸袍的映衬下几乎快要散发出绚目的光彩。
“偏爱雪薇是因它的稀有?”。
“也许只有天知道我有多么无可救药地爱它”说话间,少年已将纳加烈手中的花儿取回,仍然握在手心贴至胸口。
纳加烈为少年轻风般的动作蓦然失神,来自山谷飘魅的精灵,长发垂鬓,眉目秀美,不加修饰的绝质天成。
“北疆之事不可再缓,明日我便打算启程”少年转身,往厅内而去。
“什么?”。
“去往北疆~”。
纳加烈收神,随去少年,“可你内力尚未复原,况且‘幽鬼之眠’亦还不得解方……”。
“相较之下昼霸一事更为紧要,一缓再缓,恐怕生变~”。
“你独自一去我不放心”。
“人多反而有误其意”。
“这样吧,让颜越陪同一道?”。
“他能回京极不容易,你要想方设法让他进入皇营……”。
北城镇压动乱的功劳之所以全归功于颜越,这样的颜越再次为国效表忠心,纳加烈便可以此理由将颜越留于京都。当这步棋布下后,接下去颜越便要进入皇营,毕竟当年乃名副其实的国之大将,不仅深得皇上重任,更深得皇营将士们的钦服,且不少将士当年有受颜越知遇之恩,大部分愿死心塌地追随颜越。固,颜越将来能为纳加烈治军是再妥不过。
纳加烈想了想,却又不得不顾虑道:“我怕你一旦离开皇宫,那些来路未明之人又会随时潜伏在你周围,只要你稍有不慎便又遇上危险”。
“什么样的历程会让人变得成熟,什么样的情势会让人加以警惕,而最终的目标又要靠怎样的韧性才能走下去?……烈,吃一亏长一智,我会自有分寸”。
大厅内,纳加烈将绣有云纹的袍摆一撩,雍容华贵地坐上软榻,突如其来的心烦意乱徘徊在心。少年中毒一事至今未有查明,对方居心叵测用意极深,可想而知定然再次算计。
“你已成为对方目标,有些危险不可不说防不胜防!”。
少年眼角一挑,蔑然道:“往往处身险境才能找出幕后阴谋,这让我有些迫不及待呢~”。
“话虽如此,至于昼霸……”。
“总之你放心,我会相机行事,若他不领我情,我亦留不得他!”少年见纳加烈踌躇的样子忍不住暗笑,自己也寻了个位坐了下来。
“也罢,本殿决意让王涵等人暗中随你,以防万一”。
“那有何用?上次还不是落入对方的设计之中……”。
纳加烈一听脸都绿了。
北疆一事,王涵等人暗随少年去了北疆,虽说北城战事未有参与,但却不料被一伙来路不明之人无端纠缠,其中生出不少事端,导致脱离原本任务。不难想像对方目的明确,有意将暗随少年之人周旋开去,以至得以诱惑少年中计中毒……。最后,王涵等人亦负伤而归。
“该死!这让本殿如何饶恕他们?”纳加烈想着就气。
“饶恕,必须饶恕!别忘了他们都是你父皇精心培养的死士,如今都忠心耿耿为你效命,何况那事也不能全怪他们。再则,我打算让他们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之前我密见了凌青与王涵,对他二人下达了重要任务,目的在于要让他们操精练锐,按照我的指示强化提升全体能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定有大用之处!烈,这些事交给我就好,目前你只须把持朝政,静待其变!……呵呵,今夜是否为我备宴饯行?北疆一去恐怕又要好些日子才能享用宫中御膳……”清澈如流的声音像一阵微风飘拂,将纳加烈的犹豫随意地拂开。
“当然,你想怎样我都能接受,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拨开云雾见青山,纳加烈心明如镜,昼霸此人必然争取,而少年也具有独到的处事之能,无须自己太多顾虑。
“假如我要你所有,那么你……?”。
储位、皇权、南越天下?
“我…?”纳加烈面容凝聚,在莫名其妙的气氛中一时复杂难辩。
少年静观那张如画的容颜,俨然是种超越众生的美感,即使朝后的他随意换上便袍,一头光可鉴人的青丝堆成高髻,冷傲凉薄的气息勾魂夺魄,极易让人神思恍惚。
忽地,纳加烈嘴角一勾,深笑起来,“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况且我的心都交给了你,同样我的所有也可属于你~”。
少年哑然,从那双褐色的眼中感觉到心惊肉跳,纳加烈不经意流露的微妙,细腻、透明,甚至飞旋着绚丽的千色,使少年意识到或许不该开此玩笑。
老奴端入点心,为二人更换茶水,一时散了二人的氛围。少年避开纳加烈的目光,转去桌前摆弄着水晶瓶中的插花,将背影留给了关注的人。
“告诉我,枢-——是谁?”。
少年的背影明显一僵,回头吃惊道:“枢?”。
“那日我见你泪水的滑落,不管是悲伤还是无助,你口中重复念及的便是此人”。
“怎么可能?”。
起身,纳加烈向少年走去,一步步地靠近,呼吸变得逐渐清晰,直到凑于少年耳鬓一字一句道:“你认为我只能见你之欢,却不能见你之痛,是么?”。
面对怨责的纳加烈,少年开始心慌,“这……并非你所想”。
“我早已发现你眼中真正的底色……”。
纳加烈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往惆怅中坠落,原来在他面前每每带笑的少年并不是那么回事,并不完全与自己心心相印,知己知彼。相反,少年有许多他不为所知的秘密,不但没有与他提及或倾诉或分担,而更刻意地掩藏至深。
少年从怀中取出那枚凝固的花儿,思绪繁杂地抚摸着,沉默片刻才道出轻微的言语,“带着晨露清新的花儿,有着优雅的矜美,也许是怕这种美转瞬即逝,所以他将这种美囚禁在内,任性地留住了美的永恒……”。
“你所说的他,是枢?”。
殿内的光线若碎金般洒落在白衣胜雪的少年身上,泛着点点淡然的光,少年扬长叹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至亲之人,我与他之间有许多纠缠不清”。
“……?”。
“身世不明的我,不记得那日为何流落在荒郊雪野,在面对将亡而绝望地等待,等待那群野狼将自己身体撕碎……然,没想到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从那日起我的命便属于了他,他成为我所信仰、所依赖、所重视之人。也许吧,我与你有着命运的羁绊,那么与他更有着至深的渊源,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烈,我累了,昼霸之事还待周详计划一番”说罢,少年离开了当场。
纳加烈回至坐榻,端起茶水无味地啜饮,目光深远地注视少年离去的方向。有些事刻意避开也不失为一个轻松的法子,既然少年不愿多提,那么他也不便再问。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将内心深处展露与他。
********
倾泻而下的莹光,任岁月流逝还光辉依旧。一瓣幽香飘来,带着火焰的温度,温柔地投下了月影。
大红灯笼高高挂,宫婢奴仆频出入,金樽玉碟象牙箸,玉兽炉旁轻烟漫。光火通明的太子大殿已备足一桌丰盛的夜宴,所谓的丰盛几乎全是某人所喜的口味,不过一道参与享用的人多出了三位,这三位便是晋容两王与北城城主。
赴宴而来的晋王刚踏入大殿,见着颜越在场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随即快速荡起笑容,高声飞扬,“二弟今日什么兴致?本王一回王府便收到了你的邀请~”。
随后而入的容王见着颜越极为刺眼,一副傲视的模样哼了哼道:“没想到颜城主也在,本王好生意外?”。
颜越眼中暗光浮动,不卑不吭向两王虚行一礼,道:“老夫受殿下之邀,同样意外二位亲王也在受邀之中,这更让老夫荣幸至极!”颜越礼数必然,但见着仇人分外眼红,面上的笑意怎样也到达不了眼中。
“北疆之乱多亏颜城主极力镇压,那方的安宁实在少他不得,赫赫~”纳加晋眼中杀意一现,这老匹夫如此不识相地再次回京,可恨当初一时心软,未将他赶尽杀绝。
“当然当然,北疆的镇守非他莫属,那里还真不能少下了他!”纳加容的意思更加点明,颜越该当继守北城,安份度日。若想回京东山再起,也只不过找死来的。
纳加烈不羁明言:“北城目前暂无扰乱之忧,颜越亦算将功折罪,本殿已请示父皇将他调回,这些年来皇营军纪松懈涣散,正好让他回来整顿军纪。各位还请入座……”紫色云鸾镶着金丝的绣服,衬得纳加烈英姿焕彩,骨子里那种天生气质毫不掩藏,特别在两王面前,他且能有失尊荣的一面。
“整顿军纪?”纳加晋不以为然地坐入席位,纳加烈的傲骨之言令他腹火燃烧。
果然没错,真正目的还是想要把持回军权?纳加容冷冷一笑,轻佻的目光恨不得像刺一般狠狠扎向颜越。
“公子请~”。
门外一声有请,亮白飘逸的人儿踏入了殿内,顿时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
“抱歉,在下来迟一步~”少年黑亮的发丝高高挽起,薄唇微扬似笑似蔑,恍然间便已近至席前,一双犀利的眼睛毫无禁忌地打量两王。
纳加烈干咳一声,为双方作起了介绍。
少年向衣装华丽的两王各施一礼,“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原来二位便是与烈同父异母的亲王,若在下不曾记错,数月前在拉美湖上已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
两王闻言色变,少年有意无意的一句‘同父异母’像把细薄如纸的刀片划过两王心头,引起一阵火辣。
啪一声响,纳加容怒拍桌面顿起指责,“大胆!你之言辞心存何意?”。
纳加烈当下袒护,“影,不可对两位亲王失礼~”。
少年一阵低笑,声音悦耳而撩拨心弦,那翩若惊鸿的美若烟花般绽放开来,连忙向两王歉道:“恕在下口不择言,实在无意冒犯二位,还望二位亲王见谅!”。
纳加晋的神色霎时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瞳像是汇聚了天边的彩虹,璀璨夺目。
明明该怒,为何怒不起来?……他,为何是那样的他?还有那样的美态竟让他失去借口与理由顺理成章地追究下去。
“本殿师弟自山中而来,一向言行不羁,有所过失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包涵~”纳加烈圆场性地摆了摆手,毕竟太子殿乃自己的地盘。
纳加容僵硬的脸色稍有缓和,讪讪道:“看在太子兄的面上本王也便不与计较!”。
少年道了声谢,靠近纳加烈身旁,顺手理了理纳加烈肩上的一道皱折,偏头向纳加烈低声道:“我之所以来迟,是因方才在来的路上发现一名可疑之人,后经侍卫证实此人并非宫里的人……”。
“皇宫戒备森严,连只耗子也不敢轻易进入,怎会出现可疑之人?”纳加烈疑云顿生。
少年又道:“只怕这人随某些人的进入而混入,侍卫已将此人押入牢中,待审讯后才知晓,此时还是先入宴罢~”。
看着少年闪烁的眼神,目前说话不便,纳加烈只好暂压心情,扬起个勉强的笑容示意夜宴开始。
“怎么?见你们神情严肃,交头接耳,莫非出了何事?”敏锐的纳加晋问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新来的奴仆不熟宫中路径而被侍卫当作了可疑之人,呵呵~”少年有意无意道。
“是么……”。
“在下今日有幸与二位亲王共宴,那么首杯当先与晋王一饮”少年举杯,绽放一抹勾魂至极的笑,直让纳加晋心神缭乱。
“这第二杯当敬容王,容王请~”。
纳加容不为所动地眯起眼审视少年那双玲珑的眼珠,眼珠的主人暗带一种高端灭绝的危险。纳加容心中也就生出一个绝对的念头:此人必除,不然定成大患!
“难道容王还生我气?”见纳加容迟未举杯,少年眼露锋芒。
即便生气,又能拿我何如?
你的意向且能逃过本王之眼?审视少年的纳加容不由想到世间稀有的‘亡魂之花’,其花姿妖媚无比,花香含有剧毒,毒素会导致人精神衰竭,最终成为一缕亡魂。少年给他的感觉正如此花。
“若还生气,那么此杯就当我为方才的失礼而自罚可好?”说着,少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视的目光暗自交涉,少年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酒也罚了,堂堂亲王难道就这般见识?
哼,只怨你我注定势不两立!
当然!
狂妄之辈!
尊贵的容王好比立于山巅之上,而山脚下的我与你身份地位自然有着一定的悬殊,但在我抬头仰望你的眼中,可想而知你亦是多么的渺小。
忘情老人之徒,还不是一般的逞能?
逞不逞能我们来日方长,要切磋的地方还有很多~
“容弟你怎么回事?”见两人目光交涉,表情僵硬,纳加烈已然动气,大有风雨欲来之势。“那杯酒你到底饮是不饮?”。
不饮,表示他堂堂容王心胸狭小,毫无肚量,也未给太子情面。饮,当饮,他纳加容岂能丢失半分魄力?
纳加容豪然大笑,“本王一直以为太子兄的容颜无人可及,哪知老天竟让本王发现了可及之人,哈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哦!方才怎么着?本王看着一张花容月貌而不小心游走了神?惭愧惭愧,来来来,此杯乃影公子所敬,本王饮了便是~”一口饮下。
优雅的少年再次斟酒,继而将杯举向颜越,“义父,此杯敬您~”。
颜越展露一个祥和的微笑,与少年同干共饮。
纳加烈不禁扯了扯少年衣角,“你酒量过浅,敬我的酒就免了罢”。
少年面上明显有了红晕,执意再举起杯,“这一轮的酒无论如何也要敬你,感谢你一直待我真心实意,要知道我很讨厌那些虚情的面孔……”。
“看来此杯本殿不得不饮?”。
见纳加烈与少年情深意重地同饮而尽,纳加晋觉得作为大亲王兼兄长的自己,在纳加烈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个外人,当然,人心隔肚皮,他们本就是最熟悉的陌路人。纳加晋柔和起神色,好歹亦要表示点什么,便道:“听母后言,二弟近日忧心忡忡,若有用得着王兄的地方,王兄定为二弟分忧解难”。
纳加烈不妨道:“本殿派人明察暗访,详细了解各地官员为政之况,得知有人恪尽职守、清正严明,但亦有人相互勾结,欺压百姓而屡犯瞒君之罪,不知王兄有何高见?”。
纳加晋愣了愣,一本正经道:“各地官员大小诸多,难免有人为了争名夺利而不惜尔虞我诈,勾结野心泯灭人性。二弟,王兄明日御书房与你专此研讨此事,相信下有计策,上有对策,但愿能助你严惩那些欺君之人!”。
“太子兄以天下之忧而忧,行的乃明君之道~”纳加容冷冷地心想:当年父皇都束手无策之事,更何况是你?再说最大的勾结与欺君的主导你亦不是不知本王便属其中之一,只不过你苦于抓不着把柄。作为太子的你若过得了我这一关,本王难免对你甘拜下风~
“二弟向来虚心纳谏,一再节制徭役、顺应民心,且又注重商业发展,使我南越金融富裕。容弟,你我皆为大朝之臣,二弟之忧也便是你我之忧,明白吗?!”人前,纳加晋往往有如此一副道貌伟然的皮囊。
无语的颜越全将这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默默地收入眼中。
********
花非梦,笑似然,今随时醒恍一间。
酒过几巡,醉意阑珊,纳加容开始埋怨起来,“我容王府的院落远远不及花香浓郁的云香阁,不如太子兄将你云香阁里的那些美人传来为大家助兴可好?”。
纳加烈在一月前隐秘遣散云香阁,偌大一片美人藏集之地被轻易散去,不可否认此事让人极为不解,风华正茂的太子难道疯了不成?
“云香阁?”少年莫名其妙。
“难道你还不知太子兄的后花园?”,“啊呀!不知是皇宫太大还是太子兄本生吝啬?连自己血气方刚的师弟待于宫中都不知这片温香软玉之地?”纳加容张扬着笑,有些情况似与自己的料想吻合。
脸色早已发僵的纳加烈抑声道:“前不久新来几位歌姬为冯后献歌解闷,听闻个个姿色绝佳,来人,速往冯后那儿请来歌姬~”。
“且慢!小小歌姬算什么?怎比得过云香阁那位一手抚琴一手作画的佳人?据说她琴声悠悠画风美妙,何不请她而来……”等着看笑话的纳加容,唯恐天下不乱。
“哦!有如此之人?”少年一脸好奇,看来自己平日完全忽略了纳加烈的私生活。
“二弟还犹豫什么呢?本王也有些迫不及待啊~”纳加晋配合着火上浇油。
纳加烈面色如霜,痛恨自己往常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严密监视,不然两王怎这般有意?
“哟哟哟,瞧太子兄踌躇的样,不会舍不得现宝吧?”。
“实不相瞒,本殿无暇消遣美人,因此在一月前便遣散了云香阁,与其误了她们的青春年华,倒不如还她们一个自由的未来”。
纳加容夸张地瞪大了眼,摸着胸口惊嚷道:“天呐!云香阁竟被……被你…?!!”。
“红颜祸水!”纳加烈讥讽一笑,“本殿的母妃便是典型的例子,难道不是?”。
当年,皇上想方设法将所谓的红颜知己接入皇宫,以爱专宠。而当那位红颜怀上龙种,皇上顺势将她封为元辰妃,即最高贵的皇妃。为心爱男人而放弃自由平淡生活的辰妃,甘愿委身深宫承受诸多女人的明争暗斗,最终招祸上身,死不瞑目,终成祸水。
悲痛欲绝的皇上为了辰妃之死而荒废朝政,一病不起。那时,不知有多少人叹谓,一代君主着了红颜的祸水,曾英明神武的皇上竟为了红颜落得一蹶不振。
“二弟对于辰妃之事还是难以释怀?……所谓的红颜,也许只是红颜无心的举动而引发了祸水,这世事变幻莫测,因而引发悲惨的结局也非红颜在事前所能预料~”此言出自纳加晋之口,但实际上却是出于冯后之口,只有他纳加晋与冯后才明白其中真相而已。
然而,别以为纳加烈不知冯后唆使那几个老东西以深为大体的名义为他建立了云香阁!谁也别想以酒色来迷惑他纳加烈的心智,想要他成为傀儡而困于酒色之中,怕是冯后做错了梦!
“父皇卧病在榻,本殿代理朝政而身系重责,既然本殿好酒而每日必饮,但本殿却实在无心贪恋美色……不然怎对得起父皇的重望?又怎对得起南越百姓?”纳加烈一席明言,声音如阵细腻的风,沉着,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某些失望。就像父皇曾告诫过自己:若要强大与独立,只能不可避免地选择孤独。
孤独!他真的很孤独!从母妃逝去父皇病倒的那时起,他便真正地尝试到孤独!接着…身边那些人都露出了险恶的面孔,不是笑里藏刀就是居心叵测,所谓的臣子都那般婉转地疏远了他,甚至更严重的――就是算计与背叛。
有种言辞很荒谬,因为它一直隐藏在真相的背后。
纳加容既然放出冷剑,也就不怕冷剑继续戳他个底朝天,纳加容道:“太子兄难道从此禁欲?”。
纳加烈甚为不屑,“那又如何?”。
本不该插言的少年出声道:“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人中龙凤的太子殿下,美色当前能忍得住天性的恐怕也只有他,至少他能做到遣散自己的后花园,莫非容王也能做到?”。
听少年这番暗讽之言,纳加烈心暖地笑笑,“许多事看似复杂,其实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得像快剑斩绳结,只需平常的一剑,再复杂的死结也会迎刃而解!”。
“你们这是?……呵呵,今儿难得一聚,来来,大家共饮一杯~”在将要引起唇枪舌战之时,纳加晋还是选择及时阻止。
颜越忍不住含沙射影地开了口,“人尽皆知旬国太子哪日不是夜夜笙歌,贪图酒色,肉~欲横阔。所幸我南越太子恰恰相反,除了喜几杯酒水之外,其它作风严谨、束重私欲、悉心为国,所理智之处深得人心敬佩!殿下,老夫趁此敬你一杯~”。
缓缓的掌声响起,纳加晋以优雅的姿态鼓着掌道:“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那些镜花水月二弟能看得如此通透,在需作为之时可不惜劳苦,耐得种种诱惑……未来国君应当如此啊!”。
“哼!本殿还得感谢诱惑,它让本殿一次次衡量着前进的脚步,也让本殿此刻想起了一些往事……”。
“哦?”。
“孩童时与王兄王弟渡过的那些欢乐日子……那日容弟捧着父皇打赏的豆平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他心疼我被父皇责罚禁食,所以偷偷为我送了糖来。还有一次,有人告知倘若父皇吃了荷花池里的鲤鱼,也许就会病愈……也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隆冬,我毫不犹豫跳入池中为父皇捉鱼,要不是王兄见着及时叫人将我捞起,我想我已冻死池中……可想而知曾经那些纯真的日子,那些捧腹大笑或抱头痛哭的岁月……让本殿好生怀念~”。
而如今,明争暗斗,手足相残,当真只怨生在帝王家?
********
天下风云出我辈,皇图霸业不胜人生一场醉!
然,酒未醉人,人自醉。
“我建议,烈当与二位亲王连饮三杯”少年道。
“为何?”。
“为你们孩童时的那些纯真岁月”。
纳加晋深刻注视少年那张姿容绝色的脸,那般美得不可方物,那般冷得难以接近。
三人心照不宣,默然举杯,相饮无言,心情堪当复杂。当奴仆从门口侍卫那儿借来了剑,殿内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变得浓稠,安静的颜越仍然安静,仿若一切事不关己。
少年接过剑向各位道:“此刻就由在下即兴舞剑,为各位助兴一场~”言毕,少年离席步入空地,右手精神抖擞地一挽,剑光在空中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剑意不断地注入,少年的身形开始翩然起舞,雪白的衣袂在大殿中荡起阵阵微风,在绚烂的灯火下洒出满堂剑雨。
这一剑,携一世风华卷起寒风吹彻;这一舞,倾毕生之力挽出多情的剑花。君是否寂寞侧转?……可知我剑气的升起,与你煮酒成虹,肝胆相照。
不管前方是否乌云翻滚或寒冰冷刺,不管顶峰雪雨犀利还是艰辛漫长,我手中之剑将化作一团热火,为君熊熊燃烧。
纳加烈一杯一杯独咽成瘾的酒,深邃的双眼映着少年的妩媚多姿与傲冷嚣狂。而两王眼睁睁观望着少年手中之剑不断千变万化,将周围的空气挥成一道道密布无形的气膜……
两王,已忘乎了所有。
醉里挑剑,风梢含烟,剑光寒!轻盈的身姿腾空飞旋欲坠,手中一招致命的纷绞,犹如黑夜中飘荡的鬼魅,让人感到寒气袭身。
觯里乾坤,星移斗转,引剑向天,山颠狂笑!少年身形一个急速圆转,剑挑起落有如醉中孤松,剑气擎天。
双目圆睁的两王惊看少年舞出的诡异剑法,杀机暗藏,风云变幻。顷刻间,少年的剑已近距离指向纳加晋之喉,与此同时纳加容一跃而起,手握成拳,一脸戒备。
然,纳加晋无比冷静地对视少年双眼,波澜不惊。风华绝代的少年淡淡一笑,剑锋移开,蹁跹的身形一转,手中一招极度顾应,如位神人在山涧跳舞。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晋王不愧为胆识过人的晋王,在下佩服!”少年闪电般灵动快捷,剑光中狂傲迸放如花,一招之间飞速成芒。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抬眼寻去,少年脱手而出的剑已穿过席间,射穿了大殿的圆柱。
飘渺的衣袂在空气中缓缓下坠,立于原地的少年一动不动,目光所视之处乃至始至终保持镇定的纳加晋,两人看似平静,但眼中却是电光火石。
难以想像此等年纪的武功修为已达宗师境界?奇才!天纵奇才!
“天人,惊为天人!影儿让老夫大开眼界啊!”颜越震撼着,那种震撼令他想起颜穆当初之言。
【之前告诉过父亲,只要是他的决定,我就信他!因为他给我的那种直觉不会错,是信任、是惊讶、是实力、是心服,让我找不出理由对他产生任何质疑!】
这时,纳加烈离席行去少年面前,为少年轻轻理开颊旁的散发,似醉非醉地轻喃,“你凌乱了我的心,那种感觉梦绕万千,让我不知该怎样形容”。
“烈”少年心不在焉地唤了一句,双眼仍在与纳加晋交锋。
醉眼迷离的纳加烈忽地吻去了少年的薄唇,霍然惊滞的少年身体一颤,仿若天地间突现这幕惊人画面,让所有注意化为了空白。
当火热的舌尖挑开柔软的唇瓣欲再往里探取时,少年强扭意识将纳加烈一步推开,“你!!!”。
“怎么?”一双褐色的眼眸借由醉意泛着痴情,揉在一起更是甘心情愿堕入地狱的迷~乱。
“你醉了!”少年呼吸不稳,心乱如麻。
“为你而醉,你在不在乎?”低沉而执着的痴声,在醉与不醉之间已难分清。
少年满面羞红,尴尬地甩袖而去。
整个大殿突然如夜一般宁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焦点都在一人身上,那人的心已变得脆弱难当。若有若无的风扫过脸庞,眼中情意逐渐消退,像没入秋水中的那轮金色,最终只剩下流光烟云的苍茫与暮色。
纳加晋打破宁静,“二弟让我难以理解!”说着纳加晋脸上的肌肉连续抽动两下,今夜怒意甚浓、甚重!!!
“一颗心半零落,原来另有隐情,不可理喻啊~!”纳加容切齿而语,少年舞剑挑衅之事,他一定会认真对待,绝不留情。
纳加烈的目光依然失落在少年离去的门口,如此地失魂落魄。
“殿下醉了,晋王您看这……?”颜越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怕是酒未醉人,人自醉!哼!“容弟,二弟今夜不胜酒力,你我不如就此告辞!”纳加晋起身,自纳加烈身边冷笑而过。
“谢太子兄的夜宴邀请,没想到如此精彩~”纳加容放肆大笑地走了人。
********
“颜越,有些事始终令人难以抗拒,比如生与死,比如快乐与忧愁,再比如……”。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纳加烈揉上眉端,肆虐的秋凉一点,一点,缠绕指尖。他清楚自己刚才做过什么,更清楚自己的情根深种。
“殿下……”。
“令本殿最难以抗拒的是爱上了他……,你懂吗颜越?……我爱他!”。
一句话便让颜越深弯下腰,“老夫惶恐!你真的醉了殿下,我想你需要冷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夫知道他是你精神的寄托,你们彼此情义恐怕超越了一般的界限与理念,完全驾凌在一种深厚的友情之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己至交……”。
颜越所指的是一种深厚的友爱,并非男女之爱。
“连你也认为我醉了?”纳加烈摇头苦笑,“为何本殿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控制了欲,却不经意泄露了情”。
难以置信的颜越揣摩来揣摩去,当一抬头触及纳加烈的眼神时,方才发现纳加烈竟如此清醒,比谁都还要清醒。
“殿下若真爱上了他,这如何了得?”颜越凉气倒抽,不得不为面前男人的忧郁而忧心。
“本殿不慎跌倒,只须抬头便可见到他的关怀,是他温润了我的心!疲倦时,一转身就可拥有依靠,他能及时出现拯救我的灵魂,安抚我的苦恼,无需任何回报地为我付出!他是我治疗伤痛的良药……这难道不是我所需的奢求吗?”。
“老夫……惶恐至极!”颜越已无语可言。
殿内的灯火,像金粉一般洒落在纳加烈的身上,銮上了一圈光芒,明晃晃地恍如幻世的梦。很久以后,眸中尽是沉沉苦恼的纳加烈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幽幽道:“或许吧!是这多情的酒一时凌乱了本殿的心,本殿或许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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